家暴之后，她们如何重建生活？

2021-11-24 来源： ZAKER 原文链接评论0条

文 / 吹吹

家暴之后，她们如何重建生活？ - 1

△今天文章的配图来自《女佣浮生录》

明天（11 月 25 日）是国际消除对妇女使用暴力日。近年来，与家暴相关的新闻事件，时不时都会出现在热搜上，令大众倍感无奈又揪心——《反家暴法》自 2016 年施行后，至今已经 5 年了；但家暴案并没有因此而大幅度地下降，反家暴的概念也未深入人心。

此外，面对被家暴的受害者，不少人还是以 " 受害者有罪论 " 的思考方式为主，追问当事人当初为何没有 " 带眼识人 "，又为何没有在受暴之后马上逃跑以及求助。但事实上，对于受害者而言，TA 们在受暴后却面临着诸多困境，难以反抗。

最近，一部聚焦在家暴受害者如何重建生活的美剧——《女佣浮生录》，就引起了不少观众的关注，在豆瓣评分上更是高达 8.5。最难得的是，此剧是由真人的回忆录改编；也就是说，女主角的经历，可能正是大部分受害者生活的真实缩影。

当家暴遇上 " 男性共同体 "，她们无处可逃

提起 " 家暴 " 二字，或者在大家脑海里浮现的，便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男性，正在用各种工具打一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女性。直到他打得没有力气了，躺在地上的女性也发不出声音了，暴力才得以停下。

但家暴还有很多形式：比如一方对另一方进行经济来源和支出的控制，以金钱为由达到控制人格的目的；又比如语言暴力，一方用各种负面、难听的说法，打击另一方的自尊心，让对方终日处在压抑的生活状态中。

在《女佣浮生录》中，女主角 Alex 忍受的家暴，便是后者。她的丈夫 Sean 不会对她直接动手，但会对她长期的精神虐待和经济控制。尤其是当 Sean 喝了酒之后，各种骂人的脏话就会如潮水一般，向 Alex 喷涌而来。

当丈夫再一次喝醉，回家又开始吵吵闹闹，并开始疯狂地打砸家具，Alex 终于忍无可忍。她看着女儿头发上还有玻璃杯的碎片，果断地收拾东西，开始出逃。这，便是整部剧的开始，一个家暴受害者在逃离有害的家庭环境后，如何重建生活。

看到这里，观众肯定会有很多疑问：Alex 为什么要忍？她为什么没有早点逃呢？她的家人和朋友在哪里啊？但残忍的是，Alex 第一次被家暴，却是从她怀孕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怀孕时，她还是一个准备上大学的学生，对未来有着无比美好的期待，直到被意外怀孕打破了这一切。当时，作为男友的 Sean 还假惺惺地安慰 Alex，但听到她不愿堕胎后，便开始不停地骂她，甚至把她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从那之后，考虑到新生命而不愿堕胎的 Alex，又因为 Sean 的再三道歉，便决定放弃大学奖学金的机会，转而与他开始结婚、育儿。她的噩梦，也就从婚姻的开始，一直持续到了这段婚姻的结束。

在这个过程中，Alex 当然想过向他人求助，却无奈地遇到了一个更为强硬的 " 男性共同体 " ——男性常常会把女性作为客体，以此构建自己的男性气概，尤其是互相物化女性、贬低女性，或者把女性的身体变成黄段子时。

事实上，在关于家暴的反思与讨论中，很少会涉及到 " 男性共同体 " 的内容，而在剧中则是以慢慢推进的剧情去呈现。因为，女主角 Alex 难以反抗的，除了死不悔改的丈夫，还有自己熟视无睹的父亲。

Alex 的父亲也是一个家暴的施暴者，与其母亲早早便离婚了。所以，Alex 也很少跟父亲有过交流，直至父亲成为了 Sean 戒酒的搭档。Alex 的父亲与 Sean 同在一个 AA 戒酒会中，两人关系密切熟络，父亲则会监督他戒酒，提醒他自我照顾。

但在家暴这件事上，Alex 父亲却无动于衷。他眼睁睁地看着 Sean 贬低 Alex，却没有任何反应。哪怕是 Alex 后来求助他能否作为证人，在法庭正是被家暴一事时，父亲则是抗拒的，甚至否认了看到家暴的事实，认为 Alex 应该 " 拯救 "Sean。

在 Alex 父亲的认知中，那根本不是暴力，而是喝了酒才犯的错误。至于他需要维护的人，也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 " 男性共同体 " ——通过暴力他人的形式，去呈现自己作为一个男性的威严。

归根究底，这个父亲与丈夫，在家暴上都是 " 一根绳上的蚂蚱 "。同为施暴者的他们，是不会去真正地反思对他人的伤害，也不会共情受害者的处境——这，也造成了家暴受害者难以逃离的困境之一。

当 Alex，以及如遭遇了 Alex 经历的女孩们，困于被父亲、丈夫、兄弟、异性朋友等人组成的 " 男性共同体 " 的环境中，求救的呼声则会变得越来越弱，直至彻底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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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互助与社会支持，对受害者而言尤为重要

当施暴者从父亲变到丈夫，在经历长期家暴的过程中，Alex 一直默默忍受，过得非常痛苦。但庆幸的是，女性互助以及社会支持，还是助她终于 " 远走高飞 "。

第一个向 Alex 伸出援手的人，是她的妈妈。妈妈是一个流浪画家，习惯在作品中加上女性视角，但生活中却常常依赖男人，还总被男人骗。但当 Alex 有需要时，她虽然还是会不情愿地出现，却还是尽力帮忙 Alex 照顾女儿。

随后，便是 Alex 的女雇主。这位雇主是一个律师，刚开始对 Alex 并不友好，常常看不起她。但当女雇主终于了解到 Alex 之后，迅速为她联系自己的同事，让另一个在离婚方面非常有经验的女律师，帮 Alex 通过法律途径逃离受暴困境。

最重要的，则是社会支持。但对于家暴受害者的支持体系，Alex 完全不了解也没有任何概念。所以当她前往社会服务机构，向求助社工的时候，只是希望寻求一个 " 可以睡觉的地方 "，让自己和女儿可以休息一会儿。

Alex 的行为与认知，与现实生活中反家暴的困境是一样的。不少逃离的受害者碍于金钱控制而没有现金，又缺乏法律意识，根本不知道如何通过法律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也不知道如何向社会服务机构求助，只能自己硬抗。

但社会服务机构的女社工，还是一眼看穿了 Alex 的状况。她先向 Alex 科普了家暴的理念，随后再给她推荐工作。后来，由于工作受挫，这位女社工又帮她联系了家暴互助所，这才让 Alex 可以在没钱、没工作的窘况中找到一条生路。

在家暴互助所中，其他受暴女性也给了 Alex 一些力量。从 Alex 住进去之后，有一位受暴女性就主动带她去买新的衣服，助她慢慢适应里面的生活，教她如何在受暴后重建生活，给她提供一个来自同伴的心理支持。

而且，这也是一个给予受害者讲述与疗愈的安全空间。Alex 在这里得到支持，也充分利用自己写作的才能，为其他受害女性提供写作的引导，让她们可以记录下关于家暴的所思所想，彼此从写作中得以疗愈与新生，从而鼓起勇气面对未来。

此外，剧中还特意延展了关于如何与小孩相处的讨论。对于在家暴环境中成长的孩子，他们是敏感且多疑的。所以 Alex 在与丈夫打官司期间，也因小孩监护权的问题，被法院要求重新去上育儿课程，学习如何做一个 " 合格的妈妈 "。

毫无疑问，这些在 Alex 身边的女性，以及家暴互助所、紧急援助、人身保护令等社会支持，是推动 Alex 往前行的重要动力。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是很难成功地走到离婚这一步，自然也没法争取到女儿的监护权。

这也是剧情带给我们的反思，当我们总是在 Alex 为什么不逃的时候，更应该问的是她是否处于一个可以得到帮助及支持的环境。而且，与其指责受害者的选择，不如问问我们自身，是否有足够的同理心，能够真正地共情受害者的处境。

最后，在多方的帮助下，Alex 终于逃离了受暴的困境。她重新申请了学校的奖学金，工作也因为口碑好而蒸蒸日上，生活终于一点一点地开始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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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次，她们才能彻底离开受暴困境

看完这部剧之后，我仿佛也成为了剧中的人物般，情绪久久未能平复，开始重新思考关于家暴困境的结构性问题——为何她们需要反复进出家暴互助所七次，才能彻底离开受暴困境呢？

事实上，这几年与家暴相关的新闻事件一直层出不穷。从拉姆到马金瑜，无论是底层女性还是高知女性，不同地方、不同职业，似乎都面临一样的难处，就是难以逃离家暴的有毒环境，甚至连个体的生命也被施暴者剥夺。

即使受害者能够从暴力中存活下来，心里阴影也有可能如影随形。比如 Alex 的妈妈，就是严重的斯德哥摩尔患者。她曾逃离了 Alex 的爸爸，但却在 Alex 受家暴后，时不时都会为 Sean 的暴力行径开脱。

这就意味着，并非是所有受害者在逃离之后，都会有足够的警惕与反抗力。事实上，当她们试图重建生活，再与异性相处时，若感受到对方有类似与施暴者的想法与行为，受害者也会情不自禁地带入过往的场景，甚至产生应激反应。

而且，家暴的影响范围是深远的。比如拉姆案中，被暴力对待的人不只是拉姆一个，还包括了拉姆的家人。但可惜的是，无论是家暴受害者的创伤后遗症，还是家暴实施对象的范围，都很少在社交媒体上得到反思与讨论。

更值得注意的是，男性的家暴受害者也很少被关注。但剧中家暴 Alex 的 Sean，本身也是一个家暴受害者。或许，我们会探讨到家长对男童的暴力，但成年男性被暴力的叙述却极少，反而会以 " 缺乏男子气概 " 为由，被大众彻底地忽视。

从受害者到施暴者，到底如何让施暴者认识到自己的违法行径，进而产生真正的改变，也是我们需要深究的议题。毕竟，法律只能惩罚；但个体的思想与认知，若无法做到 " 质的改变 "。那么施暴者出狱之后，拳头还会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截至目前，我们仍然能在社交平台上，看到苛责家暴受害者的说法。比如有人会以 " 受害者有罪论 " 的目光，猜测受害者是激怒了丈夫；又比如有人会嫌弃走入婚姻的女性是 " 驴 "，如果不结婚就不会遭遇家暴——如此薄情，让人心寒。

那么我们可以为受害者做一些什么，如何打破家暴困境，就成为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比如，我们可以更多地倡导《反家暴法》，以及向公众科普人身保护令以及家暴庇护所的存在，让更多的人有反家暴与维护自身权利的意识。

比如，我们可以批判那些以宫斗、大婆打小三为主的影视剧。这些剧集已经在电视荧幕上霸占多年，内容也已经乏善可陈。但对于观众而言，大家更想看到的女性形象，是互相理解与互相帮助，一起打破厌女文化下的家暴等束缚。

又比如当我们看到又一例家暴案发生时，不要对当事人进行荡妇羞辱、身材凝视等行为，反而需要问的是：TA 可以暂时住在哪里？TA 需要什么样的物资或者多少生活费呢？有谁可以给 TA 提供心理咨询呢？

毕竟，在默默忍受了那么多不公对待后，她们最需要的是重新成为自己生活的主人，而不是被公众及社会进行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