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选秀——从娱乐至死到娱乐之死

“爱奇艺将取消未来几年的偶像选秀节目和任何场外投票环节”。

8月25日，爱奇艺创始人龚宇突然宣布了这个重磅消息。从2018年《偶像练习生》到《青春有你》一二三季，短短4年时间，爱奇艺的偶像选秀极速火爆到戛然而止。

9月2日，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发布从严整治艺人违法失德、“饭圈”乱象等问题的通知。其中要求：广播电视机构和网络视听平台不得播出偶像养成类节目，不得播出明星子女参加的综艺娱乐及真人秀节目。

或许从5月初的那场“倒奶”风波就该预感到，打投攀比、集资浪费的风气整肃已刻不容缓。只是冷静过后，我们不禁要问偶像选秀的未来该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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萌芽：借鉴韩国produce101模式，诞生即巅峰

纵观内娱选秀历史，有两个波峰。

第一段是05年开始的“超女”、“快男”，至今05年超女决赛仍保持着电视综艺的收视纪录。

街头巷尾响彻着“想唱就唱要唱的响亮，就算没有人为我鼓掌”的旋律，带动了一批有着明星梦的少男少女投身选秀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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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段则是2018年开始，借鉴韩国produce101的模式，爱奇艺和腾讯先后推出团体类选秀《偶像练习生》、《创造101》，将内娱选秀推上又一个小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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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档节目也成为很多人心中的白月光。《偶像练习生》即便已经完结了3年，依然是热播榜的常客，位居top20之列。

偶、创的出现，为观众带来了限定团、C位、打投、直拍、大vocal等新概念。粉丝被冠以“全民制作人”的名号，通过网络投票，购买赞助商品投票等方式，全权决定选手的去留。

与传统的选秀相比，偶、创的观众参与程度更高，沉没成本也更高，与视频网站的粘合性更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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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轻观众因为《偶像练习生》，成为爱奇艺的新会员，2018年上半年，爱奇艺会员规模达6710万，同比陡增75%。隔壁的《创造101》的总决赛播放量也突破40亿，人们对偶像选秀的热情，似乎又回到了曾经的全民选秀的年代。

101系选秀也成为话题度和曝光度最高的综艺类型。此后3年，“爱腾优”持续瓜分着选秀市场这块肥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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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展：人才短缺炒冷饭，后续乏力

《偶像练习生》开播前，总制作人姜滨亲自去娱乐大公司拜访，再在主动上门的小公司中筛选出有潜力的男孩。最终，从87家公司的1908位练习生中筛选出了100位练习生。《创造101》则将筛选的范围扩大到457家公司的13778名练习生，做到了真正的百里挑一。

公司对练习生们多年的培养积累，在2018年得到了变现。

偶、创走出的两个限定团，质量也不负众望，蔡徐坤、杨超越等人也算在娱乐圈有了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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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优质的苗子就那么多，培养远远跟不上供给的速度。一年一次的选秀频率，很快掏空了练习生的库存。

《少年之名》总决赛14强名单中，曾参加过类似选秀或是有过出道经历的，竟高达11人，“回锅肉”占比近八成；《创造营2021》干脆吸收海外成员，来丰富选手的构成。

经纪公司则开始剑走偏锋，开始囤积练习生，把手伸向年龄不足10岁的未成年。8月21日，平均年龄只有8岁的天府少年团宣布出道，当下引发争议，24日宣布解散，成为了史上成立时间最短的团队。三天限定团，出道即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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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市场就那么大，承载不了一次涌入几百名新人的局面。不管比赛时多热闹，出道后的限定团多少有点虎头蛇尾的意思。前火箭少女101的赖美云曾吐槽，现在的晚会喜欢邀请演员唱歌，在团时还能有一些舞台，解散后根本没有可供自己唱跳的机会。

所以，粉丝耗费时间和金钱以为在帮偶像完成梦想，往往是和梦想背道而驰，为娱乐圈输送了一批“准演员”。

没有舞台，没有售后；

进组拍戏，直播带货。

繁荣与爆雷共存：集资、打投、充会员，全方位压榨粉丝

纵然没有续航男团女团的能力，纵然人才短缺，但每一年的偶像选秀总会如约而至。平台乐此不疲的原因只有一个：有利可图。

首先，偶像选秀作为原创内容，有吸引会员的能力。每到选秀季度，会员收入便稳定增长。《青春有你2》播出时，爱奇艺的会员收入为46亿元人民币，比2019年同期增长了35%。一档选秀通常有3-5个衍生综艺，采取正片免费+衍生综艺付费会员制的方式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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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19年和20年综艺会员内容的有效播放量，可以看出人们对衍生综艺的观看欲望正在增强，有助于衍生综艺的广告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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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将投票、打榜蔓延到节目的每一个环节。粉丝的参与感越强，花钱的欲望也越强烈。

《明日之子之乐团季》以打投的形式，决定哪些选手可以一起表演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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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造营2020》设立直播许愿池，粉丝通过积攒“心跳值”（心跳值可充值获得）的方式完成解锁，选手才能为粉丝直播跳舞、吃饭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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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里，平台和广告商联合，将选手作为商品，将其利益最大化。选手的个人价值将完全取决于粉丝的投入。结果是，平台和广告商赚得盆满钵满，粉丝却是受苦又受累。

有人形容选秀时期的集资，就像自己孩子被绑架，不打钱便再也看不见ta了。所以，当粉丝踏入粉圈后，被一篇篇“哥哥姐姐只有我们了”的虐粉小作文刺激，以白嫖为耻的枷锁自然地架在了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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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像练习生》播出时，粉丝有组织有目的地展开集资，20强的集资总额超过1000万。到了2021年的《创造营》，单单是C位的刘宇一人的集资就超过了2000万。成团位最后一名都有700多万的集资款，“最低消费”的门槛提高了十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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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其中可能存在倒灌的行为（即把钱存入、再取出、再存入，制造出虚假繁荣的景象），但不可否认的是，选秀集资越来越内卷，形式花样也越来越多。

最开始粉丝只是在owhat上为自己的偶像筹款，到后来和其他选手进行限时pk集资，刺激粉丝打钱，类似5分钟集资38万的短时间任务，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最后演变成，两个节目选手的粉丝联合起来battle。不仅为了自己，也为整个节目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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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要考验集资总额，还要看参与人数，计算人均值。参与的人数越多，代表着路人缘越好。所以很多粉丝不惜以自费的形式，拉拢身边的人来凑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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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输掉集资battle或是没有达成集资目标，作为粉丝还将接受惩罚，内容以打榜、反黑和打钱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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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些出钱出力的粉丝，很大一部分是学生，甚至是未成年。

上海市青少年研究中心一项针对7000多名中学生参与的调查表明，44.9%的中学生会线上应援。选秀类节目诸如《青春有你3》，19岁以下占比31%，这意味着其中有相当一部分为未成年人，他们还尚不具有独立经济行为能力。为了给偶像打投省吃俭用，被诱导进行超前消费，逐步滋生出社会、法律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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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后援会敛聚了大量金钱，账目不透明公开，数据作假，甩锅节目组压票。实则中饱私囊，喜提“海景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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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患：无条件护主，网络充斥攀比撕X风气

当把心爱的选手送出道后，粉丝就能停止他们的疯狂行为么？不，显然只是开始。

选秀爱豆，大部分是由粉丝从无到有创造出来的。在他们还没有自己的作品时，就被推上了高位。粉丝通过点赞、转发、打榜等行为，创造了可资本化的流量和数据。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爱豆在恋爱、塌房后，粉丝会异常愤怒或者无法接受现实。

而畸形的C位、番位概念，则加深了不同粉丝群体之间的矛盾。男团粉丝掐着秒表计算MV里每个人的时长；一张电视剧海报，改变名字的顺序就会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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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状况不仅存在于选秀出身的明星。

仔细观察会发现：一个明星，ta的作品质量和流量越是成反比，粉丝越疯魔。

从前，吴亦凡被拍到和女生在一起，总是有粉丝为他“洗白”，或是冲到女生的微博评论下辱骂，或是抢占新闻评论前排，塑造他“清清白白大男孩”的形象。

这样抢占话语权的控评，也使得很多路人已经不敢在网络上，带着明星的本名发言，一不小心便会被辱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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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亦凡被控强奸批捕前，粉丝心尖尖上的是他的高奢代言，当最后一个代言LV也提出解约时，她们才意识到一切都成了泡影。30岁的吴亦凡，影视综艺作品全部下架，只剩下粉丝过去盘点的所谓时尚杂志封面和代言产品的销量，可以证明他演艺生涯9年的价值，听着可悲。

可偏偏市场就是盯准了“韭精中毒”的粉丝，用数字量化明星的价值，收割短期的效益。这也是为什么吴亦凡、郑爽之流演戏稀烂，却依然能日薪208万。

明星越来越膨胀，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粉丝对偶像的爱也愈发盲目。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不论明星还是粉丝，极有可能做出出格的事。

今年5月，网络上流传一段“倒奶”视频。一群大爷大妈将全新的某品牌乳制品倒掉，只保留瓶盖上的投票二维码，卖给选秀节目的粉丝。

人们看着一桶桶的奶倒掉，惋惜又愕然。

随后，该乳制品赞助的《青春有你3》被紧急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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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从2019年开始，101系选秀节目就在有意识地用“撑腰”“助力”等词语替代“投票”。同时，请来国家级的老一辈艺术家做导师，加入选手分享书单等环节，使节目看起来充满正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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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要观众集资、投票环节一天不取消，数据造假、跟风花钱、对喷谩骂等问题就一天不会根除。

随后，《进一步加强网络综艺节目创作播出管理》的通知明确指出，选秀类网络综艺不得设置花钱买投票，严禁引导网民购物、充会员等物质化手段投票。此举相当于完全切断了选秀节目的投票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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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对观众来说，现在正是该歇歇的时候。给市场喘息的时间，也给练习生们成长的时间。爱奇艺暂停偶像选秀，与其说是政策重压下的不得已，不如说是顺势而为。

爱奇艺宣布暂停选秀后，多家短视频平台也陆续宣布撤掉明星榜单，解散打投的粉丝群组，追星集资类app也纷纷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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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朗”行动的整治力度，受到了“苦饭圈久矣”的网友好评。人们展望着流量时代快点过去，还给年轻人一片和平的环境。

至于偶像选秀，它从草根时代走来，经历了流量时代的变革，下一步它或许会换成另一种形式卷土重来。

可不论变换何种形式，制作平台都要时刻牢记自己的社会责任感，注重节目的价值观传递和审美引导作用。结合内地娱乐圈和华语乐坛的现状，去挖掘选秀节目的多种可能性，而不是套搬韩娱模式，生产同质化的节目。在人员选择方面，不仅注重业务能力，更要过滤人品、文化水平，打造德艺双馨的偶像，为青少年受众做好榜样。

毕竟，只有健康的土壤，才能开出美丽的花朵啊。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Data ENT数娱”（ID:dataentertainment），作者：lili，36氪经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