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驱逐到被铭记，女性如何艰难闯进奥运会（组图）

塞纳河上，金色女性雕像缓缓升起，法国历史上10位杰出女性，和她们为女性权益作出的贡献，值得被全世界铭记。

2024年巴黎奥运会，奥运史上首次实现男女运动员参赛人数完全平等。从1896年雅典的0%到今日巴黎的50%，这一路足足走了128年。

从数字的变化中，百年来女性艰难而勇敢闯入奥运的故事，也如同这些雕像一样，终于慢慢浮出历史的水面。

《永不失色的她》

百年奥运史上的伟大女性AI修复影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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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仅限男性”

1966年4月19日，波士顿马拉松赛开跑的日子。这项赛事创立于1897年，每年举办一次，是全球历史最悠久、最负盛名的马拉松赛事。

当天上午天气晴朗，一声发令枪响，穿着白色短裤和汗衫的男人们鱼贯而出。他们从波士顿以西一个名为霍普金顿的村庄出发，一路往东北方向奔跑，最终抵达位于市中心的终点。

但跑着跑着，气氛有点不同于往常。在参赛者之中，一个深蓝色运动衫、宽大运动短裤的身影，似乎与周围格格不入。直到运动衫被脱下，露出泳装背心和长发，大家才带着惊讶、好奇和恐慌发现——

“嘿，是一个女人在跑马拉松！”

“女性在生理上不具备跑马拉松的能力。”时间回到几个月前，24岁的波比·吉布（Bobbi Gibb）收到了来自波士顿赛事组的参赛拒信。

在当时，人们普遍认为女性不适合长跑这种剧烈运动。跑步太多，容易脚掌变大、胸部缩水，继而削弱生育能力——如今看起来荒谬的理论，那时却被很多人坚信。美国业余体育联盟（AAU）甚至还“贴心”规定，允许女性跑步的最长距离为一英里半，也就是不到2500米。

被拒绝的吉布很愤怒，但她不想放弃，她已经为此足足准备两年。到了比赛那天，她换上哥哥的衣服，蹲守在起点附近的灌木丛中，并成功混入了比赛人群。

3小时21分40秒，在一路的欢呼声中，吉布冲向终点，跑得比三分之二的男性参赛者还快。不过由于没有报名成功，她的成绩不被官方记录，就连参加赛后的运动员例行聚会，她也被“礼貌”拦住：

“抱歉，仅限男性。”

第二年，另一位女性凯瑟琳·斯威策 （Kathrine Switzer），决定发起更大的挑战——不仅要参加，还要被记录。K. V. Switzer，她用这个看不出性别的名字报名，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261号。

但还没跑出多远，凯瑟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滚出比赛，把号码还给我！”

一个穿西装秃顶的中年男子朝她猛扑过来，试图撕掉她衣服上的号码牌。好在有其他参赛者帮忙阻拦，凯瑟琳得以成功挣脱，261号仅被撕下一角。阻止她的男人名叫乔克·森普尔（Jock Semple），正是波士顿马拉松赛的组织者之一。

这个瞬间被现场记者抓拍下来，就此诞生了马拉松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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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过终点线后，等候多时的记者们没有向她表示祝贺，而是不断地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得到的号码牌？你会再次参加吗？你会被赛事除名吗？……

以及——“你想证明什么？”

马拉松，最古老的体育运动之一，从1896年起就是奥运会正式比赛项目，但仅限男性参加。而直到1984年，凯瑟琳第一次跑完波士顿马拉松的17年后，在她和众多女性名人的努力号召下，女子马拉松才正式进入奥运会。

马拉松就像是一个缩影，见证着女性如何被长期排除在体育之外。

“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从事体育运动的自由。”基于这样的理念，法国人顾拜旦发起了现代奥林匹克运动。但他同时也说过另一句话，“在体育方面，女人最大的贡献是鼓励她的儿子创出佳绩，而不是自己去破纪录。”

这位现代奥运之父认为，女性在奥运会的角色，是为获胜者带上桂冠。

被忽视与被误读

女性运动员最大的对手

也不能怪顾拜旦保守顽固，他只是延续“老祖宗的传统”，毕竟古希腊的古代奥运会规定，禁止女子参加和观看比赛，违者将受到刑罚。

女性进入现代奥运会，经历了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1896年雅典，女性运动员人数，0；1900年巴黎，女性运动员22人，她们穿着裙子，参加了高尔夫、网球、马术等“具有女性气质的脆弱的” 项目；到了中国重返奥运的1984年，女性运动员的占比也仅有22.9%。

当女性好不容易站上奥运赛场，人们更热衷于谈论的，则是她们的逸事而非成绩。1922年，一位体育观察家就曾一针见血地评论道：

许多记者和电影制作人对女运动员的兴趣表明，人们的好奇心是多么强烈，无数人涌入跑道的样子就像一群大黄蜂……在我看来，观众们的眼睛只盯着女运动员们裸露的双腿，而根本不在意她们完成的体育动作。

比花边新闻更离谱的，是对女性运动员的赛场表现有意地忽略和误读。

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田径比赛首次出现了3个女子项目：4X100米接力、100米、800米。800米决赛共有9名选手参加，她们发挥出色，前3名都打破了世界纪录，获得冠军的德国选手莉娜·拉德克 (Lina Radke) ，甚至把世界纪录提升了整整7秒。

莉娜·拉德克（经阿里云AI技术修复上色）

跑过终点后，她们有的裹着毯子站着休息，有的双手叉腰气喘吁吁，还有一位选手在冲刺时撞到别人，自己摔倒在地，几秒钟之后缓缓起身。

然而，在赛后报道中，这个场景却完全变了一副模样。《纽约时报》写道，“9名参赛者里有6名完全精疲力尽，一头栽倒在地上”；《芝加哥论坛报》详细介绍了5名选手在比赛中倒下的场景，甚至形容一位美国选手“倒在草地上失去意识”；英国《每日邮报》则得出结论，女性参加超过200米的比赛会过早衰老。

因为这些极具争议的报道，国际奥委会很快就把女子800米项目踢出了奥运会，直到1960年才重新恢复。

在早期的奥运会上，女性遭遇种种不公，但她们的勇敢与争取从一开始就存在。

相传在1896年雅典奥运会马拉松比赛结束的第二天，就有一位30岁的希腊女性斯塔玛塔·雷维西（Stamata Revithi）沿着比赛路线，用5个半小时跑完了全程。只可惜除了名字与成绩，并没有更多关于她的信息被留下。

塞纳河畔升起的第二座金色女性雕像，艾丽丝·米利亚特（Alice Milliat），则用她的一生来反抗顾拜旦的偏见与世人对女性运动员的误解。

米利亚特生于1884年，喜欢赛艇、游泳、足球、曲棍球，当顾拜旦还在说着“体育对女性来说太暴力”，她每周的固定活动是划船几十公里穿越整个巴黎。

由于不满奥运会的女性项目太少，米利亚特在1922年发起了第一届女子奥林匹克运动会。此后十多年里，这项独属于女性的体育赛事成功举办了四次，其中在1934年的伦敦，每天都有超过6000名观众前来看比赛。

女子奥林匹克的成功带来竞争，迫使国际奥委会加快了对女性敞开大门的速度。1928年，女性第一次出现在田径赛场上，米利亚特则受邀加入评审团，成为了首位奥运女裁判。此后的每一届奥运会，女子项目的数量逐渐增加。

米利亚特担任1928年阿姆斯特丹奥运会田径项目评审团成员，是被男性包围的唯一女性

米利亚特创立女性运动会时的宣言，如今听来依旧振聋发聩：

“是的，女性有运动的权利！‘她需要待在家里补袜子’，我不想再听到这种陈词滥调。”

从景观，到主角

你穿成这样，是想给谁看？

这句经典的冒犯发言，一百多年前的网球女运动员就经常听到。

头上勒一顶圆帽，穿紧身束胸和长款连衣裙，一手拿着网球拍，一手拎起裙子，小碎步慢跑去接球，然后温柔挥拍击球——这是早期网球运动中，女性打球的场景。

竞技不是目的，玩的就是优雅。作为19世纪末发展起来的精英运动，网球很早就有男女混合双打，而这样设置的意图很明确，通过搭档打球来促成婚姻。

女性站在网球场上，赢球不是目的，只需要打扮漂亮待人观看，她们穿在身上的“网球服”，有时候重达18公斤。

因此，在1920年安特卫普奥运会，当苏珊·朗格伦（Suzanne Lenglen）出现在赛场上时，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她在这届奥运会上拿到2块金牌和1块铜牌，然而比成绩更惊人的，是她的衣服。

轻便的发带，短袖衬衫，百褶裙，舒适的鞋子，露出小腿。赛前她特地嘱咐服装设计师，衣服要做得没有束缚，不能妨碍她表演标志性的“跳跃芭蕾”挥拍动作。

自由的装束让她更加轻快地奔跑，助她赢得冠军，同时也轰动了世界。当时的媒体评论她创新大胆的行为，“网球场上的裸腿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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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珊一生拿过250个冠军，1919年到1926年之间只输过一场比赛，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的法国，她被视为国家英雄。得益于苏珊的巨大影响力，她的着装成为了时尚流行款，而以后的网球女运动员，再也不用穿戴“沉重的束缚”上场。

女性自己解放自己，网球的历史也从此被改变。

随着历史的进程，更多奥运赛场上的女性不愿只充当景观和配角，她们追求着“更高更快更强”的奥运精神，向前一步站上舞台中央，绽放自己的光芒。

1948年伦敦奥运会，芬妮·布兰克尔斯·科恩（Fanny Blankers-Koen）夺得100米、200米、80米跨栏和4X100米接力4块金牌，30岁的她被称为“飞翔的荷兰妈妈”，一举改变了人们对已婚妇女运动能力的质疑。

她收到来自全球各地的信和电报，大部分人向她咨询的问题，也依然在困扰今天的女性——

女性如何平衡好事业与家庭？

布兰克尔斯·科恩（经阿里云AI技术修复）

纳瓦尔·埃尔·穆塔瓦克尔（Nawal El Moutawakel），伊斯兰国家的第一位女子奥运冠军。在1984年洛杉矶奥运会拿到女子400米栏金牌后，摩洛哥国王给她打电话表示祝贺，并宣布：在她夺冠当天出生的女孩，都以她的名字命名。如今，她担任国际奥委会委员。

纳瓦尔（经阿里云AI技术修复）

当偏见被时间纠正，女性同样也是奥运会的主角，现代奥运史上的很多惊人成就都由女性创造。

她们当中的很多人，所发挥的影响力也不局限于体育领域，而是扩散到了各自的国家与民族，乃至整个世界。

“Do it for all of us!”

1992年7月28日下午，巴塞罗那奥运会，莫利特射击场，双向飞碟比赛。

半决赛，中国选手张山以200发200中的成绩打破奥运会记录，顺利挺进决赛。在决赛中，她一人迎战5位外国男选手，最终以总分223分问鼎冠军。

在张山之前，双向飞碟作为男女混合项目，金牌一直被男选手垄断；在张山之后，奥组委把这个项目更改为男女分别参赛。于是在无意之间，张山创造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绩——

奥运会上唯一一个战胜男选手夺冠的女性。

颁奖仪式上，亚军秘鲁选手和季军意大利选手将张山高高托起，性别和国籍在此刻不再重要，他们对张山说：“你为奥运会也为女性争了光，我们为你骄傲。”

这个历史性的时刻，恰好被前来观赛的中国奥运首金得主许海峰记录了下来，成为经典流传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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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想证明我比男人强，我只是喜欢射击。”今年56岁的张山，抚摸着这张被修复上色的老照片，回想起自己走上射击之路的初衷。

“你想证明什么？”

从1900年的巴黎，到2024年的巴黎，女性闯进奥运会的历程曲折而艰难，无数前辈们的努力与勇敢，也无不是在用行动回答，凯瑟琳在1967年遭遇的这句质问。

粗鲁的提问其实无需自证。

2024巴黎奥运会之际，阿里巴巴携手国际奥委会发布纪录片《永不失色的她》，由阿里云用AI技术为这些珍贵的历史影像修复上色，让百年奥运女性的伟大光彩被看见。

70多岁的凯瑟琳参与了纪录片拍摄，如今她依旧在奔跑着，答案早已在风中不言自明：

“每个女性都有资格去做她想做的事。”

在参与修复的团队中，机器学习算法工程师心怡负责图像和视频的修复算法，令她印象最深的工作，是修复张山夺冠照片的时候。

“其他人都比她健壮高大，但她一点没有怯场。当她被两位男性高高举起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AI修复的工作是值得的，让这样一个荣耀的时刻更清晰地展现在大家面前。”

彤彤则负责攻克项目中的一些关键技术，针对不同的奥运影像设计不同的完整修复流程。当凯瑟琳身上的261号码牌慢慢清晰，她也更加了解了数字背后的特殊含义。“修复这张照片，我也仿佛置身于现场，感受到她冲破重重障碍的精神。”

年轻的女性惊讶于前辈们遭遇的不公，并赞扬她们的勇敢。通过AI修复影像，历史的轮廓渐渐清晰，百年前与百年后的女性也完成一次对望。这对望里，寄托着传承和期许。

比起问为什么，更重要的是记住女性做了什么——阿里云用AI科技为此助力，愿她们做过的事永不失色。

凯瑟琳至今还记得，在1967年跑向终点的路上，有一位女观众大声朝她叫喊：

“Come on ,honey, do it for all of 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