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小工,演烂片,从打工皇帝到金马影帝:他只做了一件事(组图)
“想不到吧,我拿金马奖了,此刻的我有没有比吴建豪还要帅?”
拿到金马奖最佳男主角后,吴慷仁这样表达了喜悦。
这番话是回应他的伯乐,《下一站,幸福》的导演陈慧翎。
10月,吴慷仁提名了金马奖。
这个月初,陈慧翎因癌症去世,享年48岁。
住院时吴慷仁守在床边对她说,从以前5个字都讲不好的演员,真的拿了金马奖你会信吗?如果我拿了,你要承认我比吴建豪帅一点。
陈慧翎导演应该一直很相信吴慷仁能拿到金马奖。
27岁入行,41岁获奖,演过主角或配角,他已经在各种各样的台剧中磨剑十年。
14年里他有很多次失误,但从没有过松懈。
台娱曾形容吴慷仁,“像花豹一样,只挑准好的猎物”。
获奖的《富都青年》也是他的猎物。
电影讲述了一对马来西亚兄弟,因为没有身份,他们无法享受正常人的待遇和福利,连银行卡都没有。
兄弟俩人的经历也是导演王礼霖的真实经历。
“在我的国家(马来西亚),有一群失去身份的人。他们既离不开也不属于这片土地,对他们的未来一无所知。”
在影片中,吴慷仁扮演的哥哥阿邦还有一重悲剧,他是哑巴,早早向生活低头。
“阿邦的外形和气质是什么样的?该怎么样比手语?他自己是如何看待自己“黑工”的身份?”
这些问题都没有办法想象,失去生活的人该如何活下去,只能真实的失去一遍生活。
为了演好角色,在开机前一个月吴慷仁来到马来西亚体验生活,白天进行田野调查,晚上回到饭店写传记。
还跟随真实的聋哑人学了手语和跟随菜市场的商贩学了杀鸡。
半个月,吴慷仁把自己全身的皮肤晒到发红发黑。
又是半个月,减重好几公斤,增肥几十公斤。
电影开拍了,真实生命体验的演出,让吴慷仁生动地还原出裹挟在漩涡里的时代遗民。
特别是在一场监狱的戏份里,没有一句台词,忏悔、压抑与颓丧都在颤抖的手语里。
语言的形状就是这些“黑工”成长的形状,堪称封神式表演。
此外影片中还有很多洗手的镜头,吴慷仁挨着搓自己的指甲缝。
这个桥段剧本本身没有过多设计,但“这的确是商贩每天收工会做的动作,因为杀鱼杀鸡手上的味道实在太丰富了。”
剧本给的是枝干,好的演员让枝头开花,这样的表演也让他问鼎金马奖。
在典礼后台,吴慷仁热情地拥抱了李安,这是他的一个愿望,另一个愿望是想和李雪健合作。
希望像李雪健一样,“一辈子就做好一个职业,一个专业,当个称职的演员,不愧对观众地演下去。”
在获奖采访中,他多次提到愿意来大陆拍戏的想法,但又担心大陆的观众不认识他,他的影视作品几乎都没在大陆播过。
事实上很多人认识他,在他获奖之前,就看过他的戏,听说过他的故事。
故事十分传奇:
为了补贴家用,初中时期吴慷仁就开始一边读书一边打工。
20岁前,他已经做过近50份工作。
真实的苦难会更加具体,吴慷仁出生在一个单亲家庭,13岁就进入社会打零工,焊接工、垃圾清洁工,摆地摊、建筑工地他都去过。
19岁时,吴慷仁从高雄来到台北,工作变成了酒吧酒保,但是不能碰酒。
因为他不懂酒,也看不懂英文和法文,只配给客人倒白开水,然后去清洗酒杯。
一洗,就是半年,而且常常被嫌弃。
吴慷仁也想学,但是社会上没有人义务教你,“做得不好,不用解释,你会被直接推开,由别人上手替你做。”
为了晋升调酒师,吴慷仁去书店买来调酒书,那时候还没有手机翻译,就把上面的英文抄下来拿词典查。
又攒钱去日本酒庄买酒,自己在家里反复调兑。
生活的经历最终都会成为表演的养分——但这对彼时的吴慷仁还不成立。
他入行已经是7年后的事,在这之前的7年,他每天都在为房租、三餐、电费、水费、电话费而苦恼。
倒也有一些额外收入,来酒吧的导演李启源发现了他,介绍他拍杂志和广告。
这就是一张吴慷仁早期的广告作品——
很土气,也没有什么星相,不仅我们看是,给他拍片的导演也很光火。
笑也不会笑,哭也不会哭,像一个笨蛋,没有内容。
“表演这么难?笑,还可以有什么不一样?”不甘心的吴慷仁决定亲自去学学表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考进了台北艺术大学电影创作学系硕士班演员培训班,发现表演真的不一样。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演出来”,因为已经一年半没有收入了。
但他的经纪人认为演员不应该随便接戏,频率越低越好。
2009年,已经27岁的吴慷仁正式入行,跟着经纪人的经验,三年里只演了《河豚》和《下一站,幸福》。
前者让他入围了新人奖,后者的台词至今被奉为经典。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但是六年前、六年后的你,一样还是选择牵他的手。”
这证明了经纪人的眼光,但也让吴慷仁的生活更加困顿。
他的片酬只有一集约2300元人民币,经纪公司和母亲拿完一部分,留给他的只剩约四百多块,只能买得起泡面。
更猝不及防的是台剧悄悄衰落了。
自那之后台湾知名艺人纷纷转入内地,连嫁豪门都是嫁内地的豪门。
出于情怀和性格吴慷仁留在了台湾,但也想着求变。
他和经纪公司解除合约,自己单枪匹马闯荡娱乐圈。
那几年他接了不少戏,都是“烂片烂角色”,像过时的霸道总裁、宅男、小儿麻痹症患者。
朋友都说他乱演一气,吴慷仁坦言“接比较多的戏,第一可以赚到房租。”
第二就是可以学经验,烂片里也总有一两部遗珠。
比如《麻醉风暴》,让吴慷仁拿下2015年金钟奖迷你剧集最佳男配角奖,《一把青》拿下金钟视帝。
至今记得那句“白衫蓝裙,不知名姓,黄昏好风景。”
经历多了,在下一个角色前吴慷仁自然而然能帮角色搭建起更完整的人生,“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他该说什么样的话?”
在前段热议的《华灯初上》里,吴慷仁饰演一个妈妈桑“宝宝”,和林心如搭戏。
剧中宝宝的台词“胡子长出来啦!”就是从别处学来的。
而整个片子里他的表现用一句流行的话说,男人嗲起来,真没女人什么事情了。
还有最近在看的《有生之年》,用高嘉岳的口头禅形容吴慷仁:“赞赞赞!棒棒棒!”
原来的酒吧老板更喜欢用“一生悬命”形容吴慷仁,这个词也常在羽生结弦身上提起,不同的是后者侧重拼命,吴慷仁是一生。
为了一件事搭上一生努力。
比如为了《白蚁:欲望谜网》瘦到50多公斤。
之后迅速发胖增肥。
去年上半年,又需要为《傀儡花》瘦身并晒黑,中间2018年,吴慷仁还专门报班去学了台词发音训练。
三张图片根本看不出是一个人,而且很多片子并没有太多的水花。
但是吴慷仁觉得并不亏,“宁愿犯错,也不要什么都不做”,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总会在某一天派上用场。
终于,在今年《富都青年》这里有了成果。
15岁那年吴慷仁在没有安全帽的20层的脚手架之间绑钢筋。
有一次,一颗钉子扎进他的鞋里,血瞬间溅了一地。
他把钉子拔出来,独自到医院打了一针破伤风。
20年后,吴慷仁被问起想对那时的自己说什么,他回答道:
“15岁的吴慷仁,你那时候所害怕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因为你并没有学坏,现在也把妈妈照顾得很好。你换来了人生的精彩,帮自己拍拍手吧。”
好学近乎知,力行近乎仁,也帮吴慷仁打打call。
虽然他不在大陆发展,虽然常看不上台湾的演员,虽然有点像小镇做题家,不停刷题量变引起质变。
在当下这并不是什么精明的办法。
但是娱乐圈也从不需要精明的人,反而缺这些吹尽狂沙始到金的“笨蛋演员”。
就像吴慷仁说的,“对人生要负责,对职业要负责。这个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