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双元丨读老庄书,做好碳基人!—— AI,请你慢些走吧!(二)
读老庄书,做好碳基人!
—— AI,请你慢些走吧!(二)
史双元
上一篇文章,我说到当下科技发展突飞猛进,可能出现“人将不人”的前景,而且,一旦硅基人成群出现,即使不愿意改变身份的碳基人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跟进,这是一场豪赌。
如果未来人类真的完成这种从碳基生命向硅基生命的转型,我们将面临哪些挑战呢?
首先,我们的身体结构将有很大的变化,我们会失去一些生理功能,比如消化系统和呼吸系统,因为硅基生物不需要补充食物或呼吸空气来获取能量,他们可能通过其他方式获取能量,比如直接吸收太阳能或电能。
作为硅基生物,我们的感官体验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我们不再能感知食物的味道和花朵的香气,无法也无需区分新鲜和污浊的空气,虽然我们也可能获得新的感官能力,比如或可直接感知电磁波。
我们可能不再需要农业和建筑业,也不存在与之相关的社会问题,比如饥饿和房屋短缺,但我们会面临新的社会问题,比如能源公平分配的问题。那时候的学生,将无法理解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的温暖,当我们老一辈的碳基人被老杜的担忧和热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时候,新一代硅基人却莫名其妙。
从碳基生物变为硅基生物,我们需要重新审视自我认知。我们会开始质疑“我们是什么东西”、“我们的生活意义是什么”、“我们的存在方式应该是什么”。我们可能需要发展新的心理学来适应我们的新身份。如果现在开始设立一家硅基人心理咨询公司,估计未来公司业绩会暴涨。
再说第二类变化,假设我们选择将人类意识上传给机器人以求永生,我们将面临更大的挑战。
我们的意识存在于机器人体中,我们的社会互动就会发生重大改变。我们不再需要面对面交流,当然也不会握手或击掌,而是通过数字接口进行交流,这将导致我们的社交习惯发生深刻的变化。
意识转移到机器人身体中,我们需要面对一些新的心理问题,比如对于“身体”的陌生感,或者对于“永生”的厌倦与恐惧。
我们的思想和记忆存储在电子设备中,还可能导致严重的安全和隐私问题,比如黑客攻击。
还要担忧的是,会不会有强势的硅基人把自己的意识复制到很多机器人身上?就像孙悟空拔一根毫毛就变出无数个小猴子一样。
总之,我们需要为此进行深入的研究和准备,以便我们可以以一种更加人性化、公正和安全的方式,迎接这一可能的未来。
这确实是一次大冒险,而且是一次无法回头的冒险,这是一种变换基因的“革命”,我们舍得放弃这充满了悲欢离合、风花雪月的碳基人生吗?
也许,到时候,许多硅基人哭着喊着要回地球,要回归碳基人生活,宁愿每天早早起来到菜市场买菜,也不愿过没盐没油的生活,宁愿“996”,也不愿意无所事事。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这一切都源于科学大冒进。也就是说,本来是用来为人类服务的科学,到达一定的阶段后,无法管控,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
中外古今有很多大咖反对科学冒进,老子、庄子就非常反感科技冒进。
我总觉得老子或来自星外文明,或者接触过前朝文明,他的《道德经》包含了无数密码。老子早就告诉我们,不要冒进,不要搞科学大跃进那一类幺蛾子,要守得住清淡与本真,活好这一辈子,从容做好碳基人。
老子说:“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道德经》第三章)”“智慧出,有大伪。(《道德经》第十八章)”“绝圣弃智,民利百倍。(《道德经》第十九章)”
庄子在《逍遥游》中也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他话里有话,说的是,生命是有限的,对宇宙的认知是无尽的,人类不可能完全理解我们身处的世界,不要强作解人,更不要祈求永生并掌控世界。
庄子还以普及读物的方式、以说故事的方式来批判科学冒进。《庄子·天地》记载了抱瓮灌园的故事。这是一个夸张的故事,但对科学冒进的反思很有价值。
故事讲述了一个农夫,他每天抱瓮取水,以浇灌自家的菜园。他的邻居建议他使用先进的机械水车来灌溉,这样可以节省很多时间和精力,这位农夫回应说:“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
这几句话比较遥远,天天看图说话的人也未必有耐心来查找白话翻译,我给你简单解释:机械化带来的“机心”会产生“人将不人”的局面。农夫(化了妆的“老、庄”)坚信,追求一种简单、自然的生活方式,远比盲目追求科技发展更有价值。
其他文化体系内也有不少科学家、哲学家对科学冒进提出质疑。
21世纪初,“互联网时代的爱迪生”、计算机科学家比尔·乔伊(Bill Joy)发表了一篇《为什么未来不需要我们》(Why the Future Doesn’t Need Us)的文章。他指出,在21世纪,人类拥有的最强大的三种技术———机器人技术、基因工程技术和纳米技术———正在使人类自身成为濒危物种。
尼克·博斯特罗姆(Nick Bostrom)是一位著名的哲学家,也是牛津大学未来人类研究所的创始人,他对超级智能的发展和风险进行了深入研究,他主张建设更多的监管和预防措施来防止科技冒进。
马斯克(Elon Musk)是一位科技企业家,但他对AI的发展和风险有着深刻的理解和关注,他曾经多次警告人工智能的过度发展可能对人类构成威胁。
胡塞尔(Edmund Husserl)是现象学的创始人,胡塞尔在其至死都未完成的《危机》一书中批评科学理性的单一化和过度的科技发展,他主张科学应当回归到生活世界。
另外,美国托马斯·库恩(Thomas Kuhn)的《科学的结构革命》(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s,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英国菲利普·凯特勒(Philip Kitcher)的《科学、真理与民主》(Science, Truth, and Democracy,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版)都提出了关于科学发展与社会责任的管理。
科学进步是双刃剑,这是显而易见的。
科学进步带来了方便人们生活的新产品,但随着广泛使用,就会出现很多不曾预计新的生成模式,而“熵增”是无所不在的。
塑料制品是个典型例子,其危害已经不可收拾。还有基因编辑等技术,很有可能给人类带来巨大的伤害。再比如,现代的手机和网络给我们的交往带来了极大的便利,但也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社交媒体成瘾、信息过载、社会隔离等问题。现在的我们,面对已然设定的新的生活模式,如果不带手机,哪怕是片刻,我们也会惶恐。
如果真的变成了硅基人世界,回望当年,一定会怀念碳基人的诸多好处。
我留恋碳基人的生活,作为一个“人”活着,多好啊!
人类有“多肉质”生物体验的快乐。
我们的感觉和感知都来自于我们的生物身体。我们能够感受到触摸、气味、味道、疼痛和愉快,这些都是基于我们的神经系统和大脑的。如果我们变成硅基生物,这些经验可能会彻底改变或完全消失。
我们有运动和艺术,如体育、舞蹈、表演艺术等,这些都根植于我们的身体和运动能力中。
我们的社交行为、文化传统和人际关系大多基于我们作为碳基生物的身体经验。拥抱、亲吻、握手,面对面的交谈,都可能在硅基人群中不复存。
作为碳基生物,我们与自然环境有着深刻的联系。我们依赖空气、水和生物圈等自然资源以获取必需的养分。作为硅基生物,他们不需要,所以也不在乎。所以,硅基人时代的大自然会变成什么模样,还真的是无法想象。
人类更是有“灵”的动物。我们有唐诗宋词、秦砖汉瓦;还有看不厌的江南烟雨老街,听不够的陕北窑洞小曲。更为重要的是,人类有情有义,人类有爱这种东西,而且表达得那么丰富多彩。
我们有“山有木兮木有枝”的含蓄,也有“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上邪》)的直抒胸臆;有“月下西厢”“将仲子”,还有“红楼”“洁本”《金瓶梅》;既有柏拉图式恋爱,也有《洛丽塔》(Lolita)这样有争议的作品。
我就想问你,未来的硅基人,获得了金刚不坏身,是否还保留饮食习惯?如果没有饮食就没有男女,没有男女就没有风花雪月,没有风花雪月就没有唐诗宋词。这样的长生有意思吗?我在五维空间中看到的是,古人、今人都摸着良心(假如有的话)问过了这个问题,这样的寡淡日子,你愿意过么?“环视四周”,基本上都不作声,“唯以摇头为号”。
永生,好像是我们无数代的追求,甚至想以清水煮白石(道家习俗)的寡淡换取霓裳羽衣的永生,替代今日活色生香的爆炒田螺以及饭前饭后的掼蛋游戏。
都说人间(碳基人世代)不值,其实,您错了。
当下的生活,虽然有缺憾,但朝九晚五,风花雪月,盐猪手、冰啤酒,满城春色江南柳,有烟火气,还有远方和诗意。人生百岁,三万多天,也是够用的了,能体验无数个江南烟雨季,若干个大漠生死恋,有什么不好呢,为什么偏要改换门庭,到别的体系(连生命都算不上)里求生存呢?
如林语堂所云,尘世是惟一的天堂。我爱这颗蓝色的星球,目前,是我们知道的唯一的有生物的星球。
碳基人还讲究精神文明,硅基人可能连精神都没有,哪来文明呢?
接下来,请允许我用高考作文体或追随“某公子”写几句:
人类活在世界上,是一首无尽的诗篇,每一个清晨的微光,都唤醒我们对生活的渴望;每一次夕阳西下,都给我们留下了“夕阳无限好”的感慨和对明日的期许。
我们的脚下是厚重的大地,那是爱的土壤,让我们有栖息之地,播种希望,收获幸福;头顶是辽阔的天空,让我们有仰望的权利,释放梦想,触摸自由。
我们在四季的轮回中感受时间,看春季花开,夏日蝉鸣,秋月落叶,冬夜飘雪。生活的细节中蕴含着万千美好,那杯清茶的香气、那一片云彩的漂浮、那一枚雨滴的滑落,每一处细微之处都有无尽的生命力在挥洒。
生活在世界上,是一场人间繁华的盛宴。不论是流转的日月,还是季节的更迭,不论是微风的轻拂,还是雨丝的飘逸,都在诉说着世界的宏大与细腻。让我们怀揣着希望,怀揣着热爱,活在这美好的世界,去感知每一份温暖,去欣赏每一场奇迹。
好,现在回归草根体文字。
碳基人还有很多很具体的幸福。
想一想你少年时代到地里帮父亲收割麦子、渴了在槐荫树下大碗喝水的滋味;高中时候,一场篮球赛后满身大汗时,同学递过来一罐可乐的滋味;工作以后,半夜路边啤酒烧烤侍候的滋味;难得回家,娘亲烧的红烧鲫鱼和香干拌芦蒿的滋味。更有那青梅竹马时,花好月圆夜,遇到了对的人,两人打算生一堆娃的傻笑。活着多好啊!
古代某些文人还描写过的“十五税一”的太平岁月: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交税以后,家有余粮,瓮有酒香,身处竹篱茅舍,面对青山绿水,“红尘不向门前惹,绿树偏宜屋角遮,青山正补墙头缺”。这小日子,有滋有味!如果托生为小乡绅,有个书房,有个后院,茗烟煮茶,春梅灌汤,那日子不要太舒服了:“和露摘黄花,带霜烹紫蟹,煮酒烧红叶。想人生有限杯,浑几个重阳节?人问我顽童记者:便北海探吾来,道东篱醉了也!”(马致远〔双调·夜行船〕《秋思》)(也要说明,真实历史中,老百姓很难有这样的好日子,这多少有点“凡尔赛”。)
这个宇宙中,到目前为止,就我们所知,只有这个地球上产生过碳基文明。这个碳基文明产生了诗歌,产生了一种超越时空的爱情,还有,碳基人具有同理性、怜悯、正义、拔刀相助、人溺己溺。
1959年由天马电影制片厂出品,由王文娟、徐玉兰等主演的越剧胶片电影《追鱼》中有这么一个情节,鲤鱼精与凡人(碳基人)张珍谈恋爱,历经磨难,后有观音现身,愿度鲤鱼精成仙,但鲤鱼精没有接纳,哪怕电击火烧,也只想转为凡人,与张珍结成夫妻。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导演的《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中的小机器人大卫,虽然是可以永生的机器人,但渴望变成真正的小孩,重新回到莫妮卡妈妈的身边。整部电影最感动的情节就是小机器人寻找人类感情的执著,哪怕能依偎着妈妈一天,享受人间亲情,他也觉得值了。
想到目前的我们是碳基人,有很多局限,也有很多短暂的快乐,既有悲哀,也很有幸福感。
硅基人的交流方式将不再有温情,因为在硅基人那里,工作动力是追求速度、准确、迭代进步、超越,人类的主流交流方式,如情感交流这样的无用功,将被硅基人视为累赘。
象形文字之妙,在硅基人那里是可笑的游戏。硅基人不再需要联想,也没有猜测,而是符号式的精准。
硅基人填写表格,不必用山西、太原、杏花村这样的地名,而是一串符号,或一个二维码链接,未来还要开启地球在宇宙中的编号,或直接打开地图或百科全书,给与清晰的解释。
此刻,我们,碳基人,正被宇宙中唯一的幸福的环境包围着。在无数个冬去春来的日子里,在浪漫而绝情的凝视中,大地慢慢苏醒,海水变蓝、树叶变绿……每一天,我们都置身奇迹中,那些连自己都未认知的奇迹:蓝天、白云、绿草、孩子黝黑而又充满好奇的眼睛,那也是我们自己的眼睛。(这一段摘自一位热爱生命,但不得不先行一步的“碳基人”的微博留言。因此,我还想写一篇,题目是:“好死不如赖活,真的!”你等着瞧。)
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是不可思议的实相,珍惜吧!
硅基人,你还是慢一些到来吧!
附录:
下面这一段文字,是借助AI工具,尝试将文科和理科进行更为紧密的结合。
一般来说,任何科学理论若最终能形成数学公式,将是最具权威性的,比如爱因斯坦的“质能换算”公式。
我也尝试在有关软件的帮助下,对未来碳基人和硅基人发展的方向做了一个数学预测模型。我的要求是:
未来,可能有不少碳基人(以C为代号)为了“永生”而改变自身形态,有的碳基人C希望成为硅基人S1,移民火星;有的碳基人C希望挂靠机器人S2,成为S2群中的一分子;也有碳基人C希望保留碳基形态,但因为S2最强大,最终可能是C和S1都被S2统一,请根据概率计算,给出这三种形态共存的时间和被统一的时间的演变公式。
机器人回复如下:
我们可以使用符号来创建一个简化的模型。假设C,S1和S2分别代表碳基生命、硅基生命(移民火星)和硅基生命(机器人)的数量。我们可以考虑以下几个概率:
p1: 在一个时间单位内,一个C变为S1的概率。
p2: 在一个时间单位内,一个C变为S2的概率。
p3: 在一个时间单位内,一个S1变为S2的概率。
然后我们得到以下的系统动态方程:
ΔC = -p1C - p2C
ΔS1 = p1C - p3S1
ΔS2 = p2C + p3S1
这些方程描述了在每个时间单位内,C、S1、S2数量的变化。然而,需要注意的是,这些公式仍然非常理想化并且简化,没有考虑到很多现实中可能存在的因素。
史双元
江苏南京人,南京师范大学文学博士,师从诗学大家孙望先生和词学大家唐圭璋先生。长期从事中国古典文学、中国古代文化研究。出版著作多种,如《宋词与佛道思想》《唐五代词纪事汇评》《趣说人间好诗词》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