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尖美高频现自杀:光鲜背后,牛娃卷到崩溃...(组图)
Phillips Exeter Academy坐落于新罕布什尔州上的埃克塞特小镇,这里距离波士顿一个小时的车程。
作为顶尖私立美高,这里汇集了最聪明的头脑,富裕阶层的子女,特权家庭的下一代。
在Exeter的校友清单上,是一长串家喻户晓的人名。比如,不丹现任国王旺楚克、第四十三任美国总统沃克·布什以及Facebook创始人扎克伯格等。
Phillips Exeter2023年学费已涨价到6.4万美元。
然而今年一月,学生Matthew Clemson的自杀身亡让学校乌云笼罩。
图为Matthew Clemson
这已经不是第一起顶尖私立美高学生自杀悲剧。
这其中包含Lawrenceville学生Jack Reid以及EF Academy(英孚学院)学生Claudio Mandia的死亡。
这些接二连三的死亡事件彻底震撼了精英中学的世界。
对此,《New York Post》写道:“全国各地寄宿学校发生的一系列学生自杀事件引发了人们的担忧,精英预科学校正在创造压力锅环境,可能会将年轻人推向边缘。”
01
精英私立美高为何悲剧频发?
2020年的春天,Claudio 的父母将儿子送到精英寄宿学校EF Academy,那里距离他们位于意大利巴蒂帕利亚的家 4000 多英里。
这所全日制寄宿中学的学费每年超过 66,000 美元,收费比美国最贵大学还要高。
The College Investor 发布“2023年学费最贵的10所美国大学“名单。
Claudio在学校的第一年表现很好,他以前的老师这样评价他,“一个数学成绩很好的学生”,“课堂上充满乐趣”以及“尊重和诚实”。
2021年12月,当Claudio 在意大利回家过寒假时,他的母亲和三个姐妹都感染了新冠病毒,这导致Claudio 的返校时间延迟。
当Claudio最终于 1 月 25 日回到校园时,他“被生病隔离期间所耽误的作业淹没了,而且截止日期迫在眉睫。”为了赶上落下的功课与作业,他睡得很少,“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不到两周后,Claudio“意外失去了一名亲密的家庭成员”,据称该家庭成员死于心脏病。在亲人去世后不久,Claudio“被指控并承认雇用一名同学为他起草数学论文”。
在“作弊”事件揭露后,学校给予Claudio开除处罚,在等待意大利的父母来接儿子回国的过程里,Claudio在宿舍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EF Academy 的意大利学生Claudio Mandia于 2021 年自杀身亡。
同年4月,另一所顶尖私立美高Lawrenceville的学生Jack Reid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生前他遭遇了校园霸陵。
Jack Reid就读的美高亦被称为高中版藤校,每年近1/3的毕业生会进入常春藤盟校。阿里巴巴集团创办人之一蔡崇信就毕业于此。
接踵而至的死亡,让大家意识到,在光鲜的升学率背后,美国精英中学残酷的另一面。
18岁的Aryan Mitta今年毕业于新罕布什尔州St. Paul's School(圣保罗学校),这所高中每年收费6.5万美元,常年居于私立美高前十名单。
Aryan告诉《华盛顿邮报》:Lawrenceville和Exeter的自杀事件波及到整个寄宿学校社区。
“我们都有非常相似的生活方式,所以这些自杀事件也引起了我们其他人的共鸣。”
另一所顶尖私立美高Phillips Andover Academy(简称安多佛)的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十二年学生称,学校大约每年都会接到一到两次紧急服务电话,以应对处于严重危机中的学生。
“有时宿舍里会发生事故,消防车和警车会停在宿舍楼下,每个人都对发生的事情感到困惑”。美国前总统布什曾在这里就读。
图为安多佛,来源:Business Insider
寄宿学校的学生统一描述了一种充满压力的,似乎永不停歇的日程表,每天密密麻麻的日程将这些青少年推向了崩溃的边缘。
Mitta是纽约大学的一名新生,他也曾就读于圣保罗学校,回忆起高中生活时他说:“周六我们早上要上课,周日我们需要赶作业。周六晚上是我们唯一能和朋友们一起玩的时间。”
“学生们迫切需要时间做回孩子”,一个就读于私立美高的学生呼唤道。
图源:pixabay
长期压力在校园里普遍存在。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顶级寄宿学校的心理学家透露,“我经常看到学生们早上5点起床完成作业。学生们是如此拼命,并以各种方式做出牺牲,包括睡眠不足等不健康的方式。”
纽约大学的研究人员发现,精英学校的富裕学生是慢性压力的高危人群,“他们的压力如此之大,以至于年轻人在学业上取得成功是以心理健康受损为代价的。”
另外一方面,在封闭的寄宿环境长大,与自己父母“隔离”会让心智尚未完全成熟的孩子们,感受到自己被抛弃了。
Joy Schaverien博士说,被送到寄宿学校的学生常常会产生一种被遗弃的感觉。Joy Schaverien曾写下《寄宿学校综合症:‘特权’儿童的心理创伤》。
心理学家Joy Schaverien博士将这一现象概括为“寄宿学校综合症”,他说,“孩子们在被送到寄宿学校的第一刻就失去了一切,即使他们很多人是自己主动选择了寄宿学校。但在此之前,他们并不知道寄宿生活是什么样子。他们只知道哈利波特里面的霍格沃茨魔法学校。”
一名毕业生回忆自己的寄宿生活时写道,“我的家人住在香港,而我独自一人带着手提箱呆在卧室里。我简直无法停止哭泣。这种空虚的感觉让我如此悲伤。”
步入寄宿制学校的那一刻,他们被困在校园泡沫里,无法逃脱。
走读的孩子们,尚可在一天学习结束后,回到自己的家中休息,或者找到关心自己的家人交谈,缓解压力。如果把学习比作建造大楼,在寄宿学校里,孩子们没有中断,只有永不歇息地建造、建造、建造。
02
每晚睡四个小时,一切为了大学录取
促使学生跟上进度的主要动力是:大学录取。
在电影《死亡诗社》里就描绘了这样一副场景,男孩尼尔就读于精英中学,这所学校75%的学生都可以如愿进入常春藤盟校。
尼尔被父亲寄予厚望,“上哈佛,成为医生”,背离这条路径是不被允许的,最后,尼尔在一个雪夜开枪自杀。
图源:《死亡诗社》
真实生活或许虽没有尼尔的悲剧这般极端,但电影何尝不是真实生活的影射?
在像安多佛和劳伦斯维尔这样的顶尖私立美高,大约三分之一的学生最终会进入常春藤盟校。
如果你就读于精英中学,最终却没有上常春藤盟校,就会被认为是愚蠢的。劳伦斯维尔的一位毕业生说,“尽管我上了一所排名前40的学校,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失败了。”
这样的压力几乎裹挟着精英中学的每一个孩子。
美国高中是四年制的,GPA保卫战从九年级开始打响。要拿全A,还要保持年级前20%是学生们的目标。升学顾问会告诉他们,如果九年级成绩单就出现B,想要叩响顶尖名校的大门几乎不可能。
但学业上的“军备竞赛”还只是第一步。
不同于一考定终身的国内高考,除了成绩,美国大学对学生的考察包含方方面面:校内活动、体育、社会服务、竞赛...而这每一项内容都需要时间或者金钱的巨大投入。
一位寄宿美高的学生说到,“我们要保持一天7个小时的学习,2个小时的体育训练之后,可能还需要将近4个小时的时间完成功课。那么,我们哪里有时间休息,吃晚饭以及保持8个小时的睡眠时间?”
图源:pixabay
事实上,不止是顶尖私立美高,在美国,但凡升学率高的中学,不管是公立还是私立,都是以牺牲孩子们的睡眠与玩乐为代价。
位于纽约的史岱文森中学是美国出了名难进的顶尖公立高中。每年全纽约有26000人报名参加入学考试,但录取率低至3%。
有人形容,“上史岱文森比上哈佛还难。”
而一旦被录取,意味着压力会更大。在这里,孩子们最理想的目标是“HYP” ( 哈佛、耶鲁、普林斯顿的首字母简写)。
“但这是一项艰苦的工作,这需要勇气和通宵达旦。”
在史岱文森,学生们抱怨大量的家庭作业(有时每晚需要六到八个小时),让他们不堪重负。
一位学生在Quora里如此写道,“如果你不知道凌晨两点对着一桶冰淇淋哭泣是什么感觉,你就无法从史岱文森毕业。”
走进史岱文森就仿若走进了“亚裔学霸营”,高中占据了72%的亚裔学生。
如果九年级尚可应付,年级越高,孩子们的压力越大,获得的睡眠时间也越少。
惠特尼中学十年级的学生Ricky Gallardo说,“我这个年级的许多人都严重缺乏睡眠。有时睡眠时间只有两个小时或根本不睡。”
根据2019年的《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排名,惠特尼中学位列全美公立高中第一名。获得“普利策奖”的记者爱德华·休姆斯,曾在这所中学“蹲点”一年后,写下《Schools of Dreams》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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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笔下,爱德华·休姆斯描绘道:为了得到最高的平均成绩4.0,他们一天只睡4个小时,灌下4大罐拿铁咖啡。
由于学校的超高升学率,这所超级中学吸引来了大量亚裔父母,这些家庭不惜花高价购买当地区房,当中不少人放弃工作陪读。
据《洛杉矶时报》报道,惠特尼高中共有1000多名学生,其中75%的学生为亚裔,白人学生的比例仅为7.3%。
图源:pixabay
另一所公立高中亨利·冈恩 (Henry M. Gunn High School)在过去几年里,因为频发学生自杀悲剧,而走入大众视野。
冈恩高中位于阿拉斯特德罗和山麓的拐角处,毗邻斯坦福大学,是加州地区最富有盛名的公立高中。
这里的许多学生的父母是斯坦福大学教授;还有更多的人是移民的后代,他们的父辈来到这里从事科技工作,并迅速将家人带入稳定的中上层阶级行列。
“我想在学校感到舒服。我想享受我正在学习的东西。但现在我什么也没做。”玛莎·卡伯特,古恩高中二年级学生。
午餐时,孩子们聚在一起讲中文、韩语、台语——学校里近一半是亚洲人。
然而,这所高中近年来却与“自杀潮”联系在一起。自 2009 年—2015年,已有9名学生自杀身亡。
冈恩的学生说他们的学校充斥着不健康的竞争。“如果一个人成功了,就意味着其他人正在落后。”
十年级学生Olivia Eck描绘了这样一幅学术竞技场的景象,“学生们瞧不起数学水平较低的同龄人,他们像保护国家机密一样保护自己的平均成绩,吹嘘凌晨两点的补习班,并认为考试拿到 B 是一场灾难。”
“我认为所有青少年都会经历一段自我怀疑或自我憎恨的时期,这很正常。但我有很多朋友在服用抗抑郁药,我认为这不正常。”安娜·巴比尔 (Anna Barbier),古恩高中高年级学生。
冈恩另一名学生Gaby Candes的父母都是斯坦福大学教授,她将这种情况称为“斯坦福鸭综合症”。
“每个人都表面上表现得超级放松和完美,但在表面之下,他们都在疯狂地踢脚,”她说。“当你看到的都是平静的鸭子时,你会认为你是唯一不完美的人。”
图源:pexels
由于每个人都在拼命(但偷偷地)划桨以追求卓越,但想要在前面拔得头筹几乎不太可能。
这种对卓越的痴迷也延伸到了许多父母身上。
帕洛阿尔托的父亲、学校董事会成员 Ken Dauber 说,“我们认为我们的孩子都是独特和非凡的,但他们还只是孩子。”
谷歌软件工程师道伯和他的妻子(斯坦福大学法学教授米歇尔)也不能幸免于这种过度膨胀而带来的后果。2008 年,他们的女儿阿曼达 (Amanda) 从罗德岛设计学院毕业后自杀身亡。
“过去我曾感到非常非常绝望。有时候,比如当我晚上想睡觉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思想轰炸,想要自杀,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Andrew Lu,帕洛阿尔托高中高年级学生。
03
两万中国家庭加入美高竞技场
结局怎样了?
为何精英阶层纷纷挤破头把自己的子女送入精英高中?
写下《出身:不平等的选拔与精英的自我复制》的作者就在书籍里揭露了富人们如何将经济资本借助学校与教育,继承给他们的下一代这一残酷现实。
在现代社会,不管是医生、律师还是城市市长,都不能把地位直接传给子女,于是精英教育,成了他们维护地位的重要纽带。
既然花钱买不到学历,那就买辅导。此前,我们报道过,有一位美国家长Hope Choi花75万美元(约人民币519万)请一位顾问,从孩子7年级就开始规划路径。
最终Choi的儿子“爬藤”成功,成功进入耶鲁大学。金钱是分割线,将普通家庭区隔在名校之外。
现如今,美国精英中学也吸引了越来越多中国富裕家庭的“入场”。
据IIE数据统计,2013—2019年留美中学生维持在2万人以上。
2013-2019留美中学生的数据变化,2019年维持在2.3万人,来源:IIE
美高费用昂贵,一年至少花费50万(人名币)起步,美高加上美本,倘若没有上千万的教育基金准备,普通中产还真读不起美高。因此,我们也听到过,有国内家长为了送孩子读美高,而卖掉一套房产。
一边是中国父母们为了孩子的未来全力托举,这些富裕家庭的子女接受优质教育资源,是赢在起跑线上,但光鲜的另外一面,我们在社交媒体里看到了孩子们在美高里苦苦挣扎。
社交媒体上,大家分享着美高就读经验
一个毕业生用心碎的笔触写道:每天学到凌晨一两点钟,七点钟上课,这是我的高一。除此之外,还要准备SAT,托福,竞赛...我度过最多时间的地方除了阴暗的小房间,就是在不同地方自习的图书馆和面包店。这是我人生十八年里最阴暗的一段时光,那种日子已经过去一年了,当我再次提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哭的浑身发抖。
不是每个孩子都适合读美高,这是留学顾问们反复强调的话题。
况且,挤进顶尖美高未必就能通向名校或者通俗意义上的成功之路。令人宽慰的是,我们看到越来越中国家长包括孩子,不再活在“唯名校”论的包袱与虚荣下。
在刚过去申请季,我们看到过有学生同时被几所名校录取后,最终却放弃了藤校,而选择听起来名不见经传,但自己真正感兴趣的大学与专业。
我们也看到过,有家长花几百万送孩子读美高,最终孩子考入一所普通的大学,家长告诉我们,“比起名校,更在乎孩子的心灵健康与幸福感。”
想起电影《初来乍到》里的场景,亚裔妈妈Jessica向新搬来的邻居Elaine取经,只因她的儿子Horace毕业于哈佛大学。
可是那天,Horace却开着出租车出现,母子俩在车上讨论着车价。在得知Horace原本就读于医学预科,但中途转到艺术专业后,Jessica在心底呐喊,“这孩子活生生被毁了。”
最后,Elaine对Jessica说了这么一段台词,“Jessica,从你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很多批判。Horace可能不符合你对成功的定义,但我为他感到自豪。”
成功的定义究竟是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
Elaine的答案是,比起名校、金钱、地位,选择自己喜欢的人生,才是最大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