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城市感到窒息”:那些辞职隐居的中国年轻人(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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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一座“荒无人烟”的深山里,27岁的屠美美和她的另一半建造了一座小屋,实现了他们的梦想。
“一切都是我们亲力而为:造屋顶,拌混凝土,种植草坪,”屠美美说。
“我非常喜欢大山,喜欢独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像屠美美这样尝试隐居生活的中国年轻人越来越多。“隐居”是一种古老的中国传统哲学,提倡回归简单的自然生活。
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居住在偏远地区,逃离就业机会少、工作时间长、房价高等巨大压力。
在房地产行业工作了六年后,屠美美意识到自己没有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于是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无论年龄大小,每个人都应能够自由地寻求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她说。
屠美美说,她感到“住在城市中一个狭小的房间让人感到很压抑”,并且不想遵循“许多中国父母为孩子规划好的人生道路”。
新冠疫情和中国的长期封控让她实现山野生活的梦想成为可能。
去年,屠美美在成都附近的山里散步时,“偶然”发现了一块地,之后便决定把它租下来。
“疫情封控期间这里的限制没有那么严格,因为住在这里人不多,所以我们能够专注于建造我们的小屋,没有受到干扰,”她说。
社媒上的隐士生活
近年来,中国的社交媒体上兴起了一股“隐士生活”之风,诸如“躺平运动”和“润学”等等。中国年轻人开始越来越地倾向于焦虑较少、更加自主的另类生活方式。
随之而来的是社交媒体上日益增多的隐士生活内容,一些网红发布的隐居视频博客,浏览量已达数十亿次。
其中一位颇具影响力的网红就是中国著名的视频博主和创业者李子柒,她以拍摄中国农村田园牧歌生活的视频而闻名。
百度贴吧上有一个名为“隐居”的群组,目前拥有超过100万粉丝,已成为人们分享和讨论中国最理想的隐居之地的空间。
在豆瓣、微博和小红书等其他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也出现了与隐居相关的在线小组和热门标签。
这一趋势源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最近鼓励年轻人下乡,弘扬“吃苦”精神的号召。
“青年时代,选择吃苦也就选择了收获,”习近平在五月份的官方媒体文章中表示。
麦考瑞大学中国问题研究专业副教授陈慧博士(Dr Shirley Chan)说,他的这番话反映了中国政府在大城市过度开发的背景下“振兴和改善农村地区状况”的努力。
“多年来,这些[农村和偏远]地区一直被忽视,因为许多年轻人离开农村前往城市寻找工作,”她说。
陈博士说,虽然政府发出的这一信号是中国国家发展大计的一部分,但它与年轻人选择迁往偏远地区“截然不同”,后者可能受到更多个人动机的影响。
“这种[隐士生活]对于某些人来说可以是一种自由的选择,”她说。
陈博士说,疫情导致一些年轻人重新思考“重新构建与自然的联系”和“自给自足生活方式”的重要性,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各种社会问题。
隐士生活指的是一种崇尚简单、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传统生活哲学,但陈博士表示,这也意味着维护中国文化中的个人道德标准。
虽然隐士生活通常的形式是一个人或一群人生活在偏远地区,但她表示,只要坚持隐士生活的理念,就不会受到物理位置的限制。
中国有着悠久的隐士传统。
陈博士说:“受过教育的文人或退休官员选择隐士生活,为的是逃避当时的社会期望或政治动荡。”
这些文人的诗词为许多中国人所熟知。
例如,著名隐士诗人陶渊明,出生于东晋末年政治动乱时期,他写下了许多抒发隐逸美德的诗篇。
因“政治沮丧”而隐居寺庙
今年年初,中国南方城市河源市附近一座山上的佛教寺庙成为了刘树岑(音)的隐居之所。
中国的隐居文化与佛教、道教等各种宗教习俗有着密切的联系,它们有着相似的理念,崇尚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简朴生活。
刘女士表示,她之所以选择佛教寺庙静修的原因是,她对中国政府在整个2022年实施的疫情严控政策感到“政治沮丧”。
“我对中国的政治制度非常失望,”这位24岁的年轻人说。
“新闻舆论环境很糟糕,我的微信账号因为参与乌鲁木齐火灾事件所引发的抗议活动被封禁一周。”
2022 年底,新疆乌鲁木齐发生致命火灾事件,导致10人死亡。该事件引发中国各地爆发了针对疫情限制的抗议活动。
抗议者认为,起火的大楼中有某些部分被封锁,最终导致人们无法逃离而丧生。
刘女士说,生活在偏远的山区,从佛教中汲取智慧有助于控制负面情绪。
寺庙内不允许使用手机,因此“接触外部的信息较少”,这给刘女士带来了一种“内心平静”的感觉。
“我凌晨4点30分起床,打坐、读经、扫地、洗碗,晚上8点30分上床睡觉,”她说。
“这里没有政治纷扰。看不到的话,怒火就会消退。”
刘女士表示,从长远来看,她打算在现代生活和隐居生活两种生活方式之间切换。
“[隐居生活]永远是我自我调整的一种方式......当我在城市感到窒息时,我会切换到不同的生活环境,”她说。
最近,中国去寺庙的年轻人数量激增,寺庙曾是老一辈人经常光顾的地方。
根据旅游预订平台Trip.com的数据,今年迄今为止,寺庙参访量比2022年同期增加了310%。
该网站称,大约一半的访客出生于1990年之后,但并没有提供总体访客人数或疫情爆
发前几年的数据。
“每个人都可以去的地方”
音乐人田爱民(音)在湖南省的一个偏远山谷里建造了一个小木屋。然而,这件事引起了让他意想不到的关注。
该山谷位于山林深处,没有公共交通,也没电力供应。
田先生说,他最初选择安家的位置是出于“故意与外界保持距离”的目的。
但逐渐地,田先生在山间小屋经口口相传引起了外界的关注。
田先生说,他的小屋成为“每个人都可以去的地方”。
“来这里的年轻人大多都是自由、浪漫的。”
田先生说,留下来的人中80%以上是年轻人。
许多年轻人是被父母送到他的小屋,其中包括在疫情期间无法出国旅行和学习的大学生。
田先生说,在城市长大的年轻人现在“寻求通过务农等体力劳动来锻炼自己”,而土地为他们提供了这样做的机会。
“山里有无数的工作要做。基本上,晴天时耕种,下雨时读书,”他说。
“当一个人走进荒野时,总会有所收获……它教会你通过非常脚踏实地的方式解决问题。”
“建设山谷就像在荒野中建造梦想……一切最终都会让位于向内探索的过程。”
“我认为隐居不是逃避或回避,它有更积极的内涵。”
隐士生活的现实
屠女士说,山里生活并不是浪漫的乌托邦,需要有“来自大自然的天赋”,而且会遇到许多实际困难。
缺水就是个问题。
屠女士依靠一根细管从山顶取水,她说,干旱或堵塞经常导致她的小屋断水。
“我们需要每两三天到山区寻找水源,还要将其净化后才能饮用,”她说。
“要是遇到干旱,我们只能购买瓶装水。
“社交媒体通常只描绘山区生活美好的一面。我认为很多年轻人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些困难。”
屠女士说,如果能够“自己种菜、自己养家禽”,山里的生活成本可以降到最低。
她还表示,尽管建造小屋需要“时间和一定的经济支持”,但农村土地租金比城市租金便宜。
屠女士说,她的小屋周末也对外开放,喝茶需要提前预约。这为她提供了额外的收入来源。
她目前还在城里待了一段时间,从事酒吧歌手的工作,但她打算在不久的将来彻底搬到山间小屋去。
“我没有太多的物质需求,我有很多精神需求。这就是我搬进山里的原因,”她说。
“大自然中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你觉得一切恰然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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