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暴乱3490人被捕!焚烧了5900辆汽车,袭击270个警察局, 经济损失超10亿欧元(图)
法国BFMTV电视台援引内政部消息人士的话报道,自骚乱开始以来,法国已有约5900辆汽车被纵火焚烧,超过1.2万个垃圾桶被烧毁,约1100座建筑物被纵火或破坏,记录到270起袭击警察局的事件。此外,法国执法部门共逮捕了3490人。
法国法兰西岛大区运输联合会3日对外表示,巴黎公共交通系统因骚乱损失至少2000万欧元(约合1.56亿元人民币)。
全法超过200个商业实体被洗劫一空,300家银行网点被烧毁,250家烟草专卖店被毁坏,全法范围内损失超过了10亿欧元。
是什么激怒了巴黎郊区的年轻人?
郊区、警察暴力、年轻人、少数族裔,很少有一个事件能把如此多在法国社会中如同毒刺一般的几个因素同时集齐。而集齐之后的后果没有人能够接受,也没有人愿意见识。
法国当地时间6月27日早晨,在位于巴黎郊区法国上塞纳省的楠泰尔市(Naterre)警察在觉察有交通违规行为后,骑摩托逼停了一辆黄色的奥迪车。在盘问过程中,作为驾驶员的17岁的阿拉伯裔青年那埃勒(Nehal),由于担心自己无证驾驶的行为可能招致警察的拘捕,决定强行闯关。警察则援引2017年通过的法律,以“拒绝服从”(refus d’obtempérer)为由,向汽车开枪射击,导致那埃勒于事后抢救无效死亡。
事件发生后,随着社交媒体上有关事件全程的视频逐渐传播开,自28日起,法国多个城市持续出现不同程度的骚乱。作乱者或是对临街商铺打砸抢,或是矛头指向普遍被视作是法国国家象征的市政厅或者是警察局,更有甚者对公共汽车、电车乃至于自己邻居的私人汽车当做发泄怒火的对象。
7月2日凌晨,巴黎南郊的拉伊莱罗斯市甚至发生了抗议者驾车袭击市长私人住宅并试图纵火的恶性事件,市长本人并不在家,他身在家中的妻女却因袭击而受伤入院。
这一系列的暴力事件不仅造成了一系列财产损失,还导致全国范围内公共交通受到明显的影响。在法国内政部的要求下,法国境内的全部公共交通都提前于晚间21点前结束运营,具体的恢复时间则需要等待新的指令。截止到7月3日,骚乱的烈度出现了明显的下降,然而由于担心死灰复燃,法国内政部部长杰达尔德·达尔曼南(Gérald Darmanin)依旧在全国范围内动员了4.5万名警察以及宪兵(注:法国的执法力量包括警察以及宪兵)来维护秩序。
这样的场景让人不禁想起2005年,同样是在巴黎的郊区,两位年轻人在躲避警察搜查时触电身亡,导致了全国范围内持续二十二天的骚乱。时任内政部长、此后于2007年到2012年担任法国总统的尼古拉·萨科齐(Nicolas Sarkozy)在视察郊区的过程中,本来想要体现出自己对付骚乱的果断,然而他所说出的“我们将用高压水枪清理住宅区”(nettoyer au Kärcher la cité des 4 000)却因“清理”一词本身含有的历史政治含义而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让骚乱的烈度进一步上升。
或许是吸取了2005年萨科齐的教训,此次法国政府在那埃勒事件的处理上充分保持了克制,软硬兼施。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二天,当时正在法国南部海港城市马赛视察的马克龙就对这一事件做出了清晰明了的表态,他将这一事件描述为“无法解释”且“无法原谅的”。同样也是在这一天,总理伊丽莎白·博尔内则评论了警察的做法,称其“不符合当下的规定”。
渐进反应
在对警察盲目开枪的行为以及对暴力行为表示谴责之余,政府方面的表态也聚焦于司法部门的努力。他们要求检察部门尽快调查出真相,此举不仅着眼于尽快平息民愤,更有保证司法部门权威的考虑。除了法国警方内部负责调查警员行为的部门法国国家警察监察署(IGPN)主动介入以外,在事发转天,涉事警员就被采取刑事强制措施。这样的待遇在涉及到有关警察开枪致死的事件中,也并不常见。
涉事警察的代理律师,专精警员辩护的律师洛朗-弗朗·里昂纳(Laurent-Franck Liénard),在自己的社交媒体上表示:“在我三十一年为警员使用武器的案件辩护的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任何一名当事人在与法官见面前被采取强制措施。今晚,我的当事人因为在他认为必要的情况下使用国家提供的武器开枪而进了监狱,他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国家以及其公民的安全。”
而随着骚乱的进一步扩大,政府应对的措施,也逐渐升级,除了逐步增加部署的纪律部队数量,还进一步动员了负责治安的国家宪兵下属的装甲车前往敏感地区震慑。
这场骚乱的爆发,也如多米诺骨牌一般,打乱了不少安排。6月30日周五,马克龙放弃了原定于当天下午的欧盟会议,提前结束行程回到巴黎。为了避免给民众留下一个“专精外交而忽略内政”的总统的形象,马克龙也押后了原定于7月2日到4日对德国的国事访问,这本应是自2000年希拉克的访问之后,二十多年以来法国国家元首第一次对德国进行国事访问。
当天,面对愈演愈烈的骚乱,他表态为了尽快恢复“共和秩序”,采取的措施将会“没有禁忌”(sans tabou),同时他也呼吁“父母们负起责任”,将自己的孩子们在夜间留在家中。此外,不同于2005年的全国性骚乱,在信息时代下,利用社交网络的“标签”骚乱的发起者往往能在短时间内聚集大量年轻人。针对这一点,法国政府与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召见了包括Tiktok、推特在内的社交平台巨头,要求他们删除有关骚乱以及破坏的帖子。
政治角力
在这场骚乱的背后,法国政界各派之间的勾心斗角一直未曾停歇;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压缩了马克龙的操作空间。一直以来强调安全和秩序的法国右翼首先对马克龙发难,此外死者的阿拉伯裔身份,更是为最近几次大选中,一直强调移民问题的右翼提供了借题发挥的机会。不管是中右翼的共和党还是在2022年立法选举中取得重大突破的极右党派“国民联盟”(Rassemblement national)都主张,政府应在第一时间启动“55号法案”(即1955年4月3日第55-385号关于紧急状态的法案),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来遏制骚乱。毕竟在2005年,政府在七天之后才决定启动紧急状态,导致骚乱持续了一共22天。
而在政治光谱的左翼,中左翼的社会党(Parti socialiste)以及欧洲环保-绿党(Europe Ecologie-Les Verts)在第一时间就号召恢复平静。但在左翼力量最强的“不屈法国”( La France Insoumise),其领袖让·吕克-梅郎雄(Jean-Luc Mélanchon)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时间的回应却具有着强烈的煽动性。在一条发布于6月28日的推文中,他写道:“看门狗要求我们呼吁平静。我们呼吁争议。”这也符合他一直以来争取平民阶层以及年轻人的选举策略。早在之前他就将警察以“拒绝服从”为由而开枪杀人比作是“耻辱”,并且希望可以向美国“Black lives matter”运动为样本,在法国也减少警方对少数族裔的歧视。
社会隐疾
根据法国警方的统计数据,骚乱的参与者中大部分都不曾有犯罪记录,被捕者的平均年龄在17岁左右,年龄最小者只有13岁,且他们大多数都出身于平民街区。这一现象在法国的大城市附近的郊区更为明显。诚然,法国政府推动的都市圈建设取得了不凡的成绩,大都市有力带动了经济的发展。但在发展过程中,也导致了都市中心过度向郊区抽血,不少人住在近郊仅仅是为了能够到市中心就业。
丧失了就业机会的郊区逐渐成为平民阶层(classe populaire)的居住地,随之而来的暴力犯罪以及毒品问题一直是法国政府面临的顽疾。而马克龙在此次那埃勒事件发生时前往马赛的原因,正是为了颁布一系列在教育、医疗以及住房上的举措,希望将一直备受毒品问题困扰的马赛当做试验田,逐步探索出可以遏制以上这些问题的办法。
此外,在此次的事件中,被暴露在聚光灯中心的问题是更是法国的警察暴力问题。作为一个对枪支有着相对严格管控的国家来说,警察使用致命武器的情况理应不会很多。此次涉事警察开枪的理由是“拒绝服从”,这一新的条款是法国在经历恐怖袭击潮之后,为了进一步加强执法力量,放宽警察使用武器的限制,而于2017年新增的条款。尽管在当时就有研究者表示,这一新规定将有可能导致警察使用致命武器的频率上升,但在时任内政部部长贝尔纳·卡兹纳夫(ernard Cazeneuve)的力推下,法案依旧通过了议会的审议。
根据法国国家警察监察署(IGPN)的一项统计,法国范围内警察“个人武器使用(警察开枪)申报”,在2017年这部法律生效当年,就达到了394起,比法律颁布前的2016年的255起增加了139起,增幅达到54%。只不过,根据这个一直来素有“警察的警察(police de la police)”之称的机构给出的解释,警察开枪事件的增加与这部法律规定的关联难以确定。
马克龙进入第二任期之后,由于在立法选举中丧失了绝对多数地位,屡屡向中右派的共和党伸出橄榄枝,以获得后者在议会中的支持。为此,他进一步提出要为治安提供更多的预算,以及为警员提供更加好的福利待遇。但这一系列的示好举动,不仅没能换来后者的支持,还在共和党确定自己“抢回被极右吸引的选民”的路线后被用于马克龙对治安以及“共和秩序”付出不够的论据。
而在民意方面,无论是经历恐怖袭击后,还是2018年到2019年的“黄马甲”运动以及今年上半年的反对退休改革的经历后,法国人对警察暴力以及警察权力滥用愈发警惕。诚然,警察是维护社会治安的重要力量,但是在保护社会秩序的同时又该如何尽可能寻找公权力与私权之间的平衡,才是这一场骚乱危机过后,法国政府真正面对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