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香港街头见有人卖口罩,这个摆摊的人却有点特别(组图)
在香港做“城管“多年,最常和基层打交道。
由于自己也出生于基层家庭,所以对基层自带亲切感。
之前看过我《在香港当“城管”是怎样一种体验?》的读者就知道,我们的工作包括在街头执法,对违规摊贩、吐痰者、扔垃圾者开罚单等。
抛开工作任务要求,洁癖如我比较偏好“抓”吐痰和扔烟头的人。
痰那么脏,我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选择肆无忌惮吐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
至于扔烟头的人那就更多了,街上总有扫不完的烟头和不知哪个方位飘来的二手烟味。
这天,我上司c一进办公室就黑着脸,听说他被上面批评问为什么他带的小贩管理队这个月几乎零业绩。
几乎零业绩的意思是我们小队这个月几乎没怎么开出罚单。
我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想走近c的半径一米内承受他的高压怒火。
憋着一肚子火的c决定这天全程监督我们工作。
下午时分,c和我一起巡逻街道。
小眼睛的他奋力把眼睛瞪得老大,盯菜档有没有摆出马路、盯有没有人勇猛地摘下口罩吸烟吐痰。
正在这时,走到街口的我们听到欢快的叫卖声。
伸着脖子一看,只见三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在对面街口摆摊卖东西。
细细一瞅,他们主要卖快速检测包和口罩。
C带着我走过去看个究竟,发现他们卖的物件还是不知名牌子,也不知道从哪里进货来的。
标价倒真是便宜。一个检测包只要10块,一盒30个装的口罩也只卖20块。
零星几个老人和家庭主妇模样的人被价格吸引驻足,也有人欢天喜地买了一大袋子准备离去。
看到这个场面,我已经心知不好。
一个学生哥看到我们走近,还热情地招揽起来。
对着我说:“阿sir,买吗?买回去给家用人啊。很便宜的!”
哪个无牌小贩看到穿制服的小贩执法员还笑嘻嘻招揽生意啊!这些小孩还能再没常识点吗?
学生哥看我们不说话却又不离开还以为咱在犹豫买不买呢,推销得更加卖力了。
转过头又对c说,“阿sir,买多点便宜点给你啊。成本价给你!”
“阿sir,这些都是必需品,买了总有机会用到的。你老婆一定夸你买得好。”
我绝望地闭上眼,这小孩,你可赶紧别说话了吧。
我趁c开口前赶紧先把他拉到一边。
我小声说:“这些人一看就是不知情,看上去也是初犯,我建议劝喻离开,不要开罚单。
这里人也多,万一被人拍下来,说不定还要被人骂我们欺负学生。
如果被无聊的人投诉,咱还得花时间处理投诉。”
C给了我一个眼神。
多年搭档的默契,让我明白那个眼神的意思是:“你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C又叹了口气。
多年搭档的默契,又让我明白那叹气的意思是:“这周还没几张单交上去我怎么交代啊?”
其实我也明白这着实为难。
无牌小贩卖了东西就走人,万一卖的东西有质量问题可以找谁追究?
食品安全、卫生安全同样需要有执法人员做“黑脸坏人”去维护。
平时我们总收到各种各样的投诉。
有的指责我们不同情市民过度执法,有的抱怨我们执法力度不够,满街无牌小贩、菜档阻街依旧。
根据工作指引,无牌照售卖熟食或者受限制食物,比如鱼、贝类等是一定要被检控的,因为涉及到了食品安全。
其他无牌摊贩则可以根据现场情况酌情灵活处理。
我又絮絮叨叨和C讲了一大轮,甚至提到其中一个学生哥的鞋是磨损破皮的。
C估计被我弄烦了,最后还是决定只是劝喻学生哥们离开。
我走回摊档旁,对学生们哥们出示了我的委任证。
向他们解释摆摊没问题,但需要申请牌照,不能无牌卖东西给市民,无牌售卖要被检控。
考虑到他们无知初犯,只要求即刻清场离开就好。
他们听了之后吓坏了。
中间那位学生哥还算比较镇定,他赶紧说:
“sir,我叫Terrick,我们是大一学生,本来想出来卖点东西补贴家用,没想到不知情违法了。我们现在就收拾东西赶紧离开。”
我松了口气,以为事情算顺利解决了。
谁知道看客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大汉,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场。
他操着一口不正宗粤语,说:“你说你们是食环署的我们就要信?你们的制服和工作证淘宝都有得卖的!”
相似的场面曾经发生过,我也见惯不怪了。
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是两年前我入行不久的时候,也有路人表达过类似的质疑。
当时的我非常惊讶,并不知道这些制服和工作证可以公然在淘宝下单伪造。
我淡定地向大汉再次出示我的委任证,建议他可以致电或者发邮件给食环署确认我的身份。
大汉摆了摆手,甩下一句“睬你都傻”就离开了。
另一边三个学生哥已经乖乖地开始打包。Terrick向我们反复保证不会再无牌摆摊。
处理完这担事情,C对着我一秒钟从慈母微笑转为黑脸,莫名又狂躁起来。
“好人做完了,赶紧干活交作业给我!今天起码交一张!要不别回来!”
我的好心情丝毫没有被c的施压影响,感觉自己做到了:“在处理事件时运用自己的良知和判断,在必要时候把枪口提高一厘米。”
那天下班前我开出了两张罚单,一张是扔烟头+吐痰的的士司机;另一张是连吐三口浓痰在地的老爷子。
可以说是非常符合我的执法风格了。
C看到罚单笑逐言开,夸我做一天顶别人做一个月。
这个现实的男人。
不管怎么样,这份工作有时让我无奈无力,有时也让我充满意义感。
打份工,偶尔有那么些价值感也算不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