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姆兰-汗的下台对巴基斯坦意味着什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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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基斯坦政局始终无法摆脱军人的影响，但从积极的方面而言，这毕竟是一次和平的权力更迭，没有出现民主的崩溃。

近日，巴基斯坦政治局势出现过山车式的剧烈变动。这场变局最终于当地时间4月10日凌晨暂时告一段落：巴基斯坦议会对伊姆兰-汗总理的不信任动议进行投票并通过，曾经的巴基斯坦国家板球队队长汗，成为该国历史上首位遭议会罢免的总理。4月11日，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领导人当选新总理。

自1947年巴基斯坦经“印巴分治”独立以来，由于固有的社会经济发展落后，部族和地方势力林立，以及政府治理经验的不成熟，其政治一直带有明显的循环特征，表现为文官与军人政府交替出现、以选举为代表的民主制度时兴时衰、不同的家族和政治明星（彼此之间往往有复杂的历史恩怨）你方唱罢我登场等。而谢里夫的当选代表着又一个循环的结束：巴基斯坦政权回到该国两大传统政党之一手中。2018年，曾是“政治素人”的汗领导的异军突起的正义运动党赢得大选，打破了巴基斯坦的两个主要政党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和人民党长期主导政权的格局。而如今在民众抗议和政治势力重组的背景之下，汗黯然下台，权力又回到了两大党之一手中。

汗表示接受不信任投票的结果，但呼吁其支持者举行和平抗议。他坚称这是一场境外策划的政变，试图把自身描绘为美国阴谋的牺牲品，以争取他的基本盘的同情。的确，汗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当天前往莫斯科会见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团结一致支持乌克兰抵抗俄罗斯的背景下，此举自然显得有些刺眼。但这次国事访问是很久之前就计划好的，主要目的是推进巴俄两国之间的能源与经济合作；同时汗政府的官方立场是主张伊斯兰国家与中国一起调停俄乌战争，并非完全偏袒俄罗斯，这一立场在发展中国家中亦非不寻常，甚至巴基斯坦的战略对手、与美国关系良好的印度都在继续购买俄罗斯能源。虽然汗坚持既定访问计划的决定也许有些思虑欠周，但美国不至于因此而策划推翻他，更何况美国对增进巴基斯坦的民主与法治亦有承诺，而政变与民主原则相违。因此汗所谓的政变指责应被视为一种阴谋论，这也是他试图减轻自身政治压力的一种方式。

真正值得关注的并非美国，而是巴基斯坦军方扮演的角色。巴基斯坦作为一个面临严峻地缘政治形势和生存挑战的国家，军队一直在该国政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往往足以决定政治人物的沉浮。该国自独立以来，军人统治的时间占了一半。据外界猜测，曾经支持汗的军方在此次政治风波中撤回了对他的支持，这可能是他下台的主要原因。这一猜测有一定道理。当然，对汗来说，指责美国是比指责军方更安全的选择。

而问题在于，军方的影响对巴基斯坦的民主质量是一个不利因素。长期以来巴基斯坦的政治态势是，军方在幕后掌权，挑选和扶持其赞同的并符合其利益的文职官员执掌政权，打击甚至处死不符合其心意的文职领导者，或者在文官政府陷入危机时直接接管政权。最初打出清除传统政客腐败大旗的汗，获得了一部分对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和人民党感到厌倦的民众的支持，得以上台执政，但他的上台和军方对他的肯定与幕后支持也是分不开的。他是军方选定的另一个文职领导人。而他此次下台与军队放弃支持也有关系。与此相关的另一个推论是，军方的支持对象又转移为传统大党。但这一切的结果只会是巴基斯坦各政党保持精神独立、不寻求军方支持的相互承诺再次落空，该国政局始终无法摆脱军人的影响，甚至在更大程度上受到军方干预。

但当然，对于巴基斯坦来说，军队干预因素是无法排除的。因为巴基斯坦政治具有强烈的精英主义色彩，表面上是竞选和正常的政治博弈，但实际上往往是不同地区、不同势力的利益集团，以及不同的豪门大族之间的分肥，这也是与该国类似的许多其他“第三世界”国家不成熟的民主政治的典型特征。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加上该国所处的危险的地缘政治环境，军队对政局挥之不去的影响是很难改变的。

从积极的方面而言，这毕竟是一次和平的权力更迭，没有发生政变，因而是民主制度依然在运行的表现，没有出现民主的崩溃。汗虽然下台了，但影响力仍在，且没有与军方及政治对手彻底决裂，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仍在，在巴基斯坦的政治史上，像他这样的政治家东山再起的情况是有先例的。汗的支持者以年轻人和城市中产阶级为主。汗呼吁支持者保持对他的支持，他下台之后正义运动党议员也决定集体辞职。他能否通过这样的和平博弈方式给巴基斯坦政治格局带来新的变化，依然是值得关注的。毕竟新政府面临着类似的经济与社会难题，汗解决不了的问题，谢里夫也未必能解决，这很可能使新政府陷入新的危机。在俄乌战争冲击全球供应链、导致大宗商品价格上涨的背景下，与巴基斯坦处境类似的国家都会面临潜在的冲击，同在南亚的斯里兰卡近期发生的经济与政治动荡就是这一点的一个明证。

从地缘政治和安全的角度看，去年塔利班在阿富汗的重新执政，在表面上对巴基斯坦是一个利好，因为这对巴基斯坦的战略竞争对手印度是一个打击。塔利班向来与巴基斯坦关系密切，被普遍猜测受到巴基斯坦的幕后支持。印度对阿富汗原政府所投入的支持，随着塔利班的上台全部打了水漂，这自然是巴基斯坦所乐见的。但阿富汗塔利班的上台也可能鼓励巴基斯坦塔利班（简称“巴塔”，被巴基斯坦政府和国际社会认定为恐怖组织），导致巴基斯坦安全形势恶化，同时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之间也有潜在的边界和领土争议。因而总体上，巴基斯坦所处的安全环境依然危机四伏，这也是该国与中国关系密切、在中国国内被称为“巴铁”的重要原因。

基本的国际形势决定了，无论巴基斯坦哪个政党和派别上台执政，在对华关系方面都不会有重大的改变。但除了与巴基斯坦政府维持良好关系外，中国也应当密切关注该国社会经济形势的变化，并在外交中增强公共外交因素，帮助巴基斯坦的民生建设，促进该国社会福祉的改进，唯有如此才能既维持两国长久的良好关系，又减轻在巴中资所面临的安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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