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关注焦点：俄乌冲突，中国如何站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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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西方媒体还是政府，这三周对中国的外交态度一直处于困惑、观望或者期待中国出面调停的各种状态，几乎很少批评。

3月14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外事工作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同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在罗马会面。这事来得比较突然，是3月13日中国外交部突然对外公布的消息。会晤静悄悄，没有任何照片，只知道对话在罗马一高级饭店举行，长达7小时，气氛不好。最初的英文消息大都是援引自CGTN（中国国际电视台），均未报道具体会谈内容。

两人要见面的消息公布当日，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报道了《白宫：美国威胁中国在西方制裁下帮助俄罗斯将承担后果》。报道说，沙利文在接受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采访时说:“我们正在密切关注中国实际向俄罗斯提供物质和经济帮助的程度。我们已告知北京，我们不会容忍或允许任何国家试图弥补俄罗斯（来自西方制裁）的经济损失。”他补充说，这将对中国自身产生后果。他拒绝回答一旦北京试图帮助俄罗斯弥补美国及其盟国制裁所造成的经济和财政损失，美国是否准备对北京施加限制的问题。

据中国外交部发言人赵立坚对此会晤的解释：“这次会晤的重点是落实去年11月中美两国元首视频会晤达成的重要共识。双方从去年底开始联系此事，一直就会晤保持沟通，并根据双方日程确定了会晤时间。双方将就中美关系以及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交换意见。” 眼下西方社会最关心的俄乌战争，似乎被“共同关心的国际和地区问题”笼统取代，没有明确提出。

从赵立坚的这个陈述看，似乎世界局势如常。3月13日恰逢英国与中国建立全面外交关系50周年。当日，中国驻英国大使郑泽光在《人民日报》发表署名文章 《纪念中英建立大使级外交关系50周年》。文章说：“中英应保持良好沟通，加强合作，为世界早日战胜疫情、完善全球治理、实现发展繁荣作出贡献，携手开创更好的未来。”与赵力坚的陈述类似，全文亦没有提到俄罗斯和乌克兰字眼，似乎英中关系只涉及抗疫与经济合作等。

这个50周年纪念日，中国外交部未就此表态。英国政府官网上也静悄悄。而五年前的2017年，英国政府官网发表过《英国庆祝与中国建立全面外交关系45周年》文章，那时是中英关系“黄金时代”的尾声。

赵立坚与郑泽光描述出的世界局势，与眼下的西方气氛很不对称。虽然英国已经脱离欧盟，但因为是北约成员，而且与美国关系密切，加上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已经旋风般地成为西方头牌政治人物（见《为何泽连斯基能在一周内成为西方自由象征？》），俄乌战争已经成为每日英国各电视台新闻和报纸头版的主体。英国人广泛认为乌克兰是为了自由和民主。战斗在第一线，是为自己而战，目前全国上下，从民众到政府，各政党到各媒体，几乎是万众一心，同情并支持乌克兰。目前乌克兰难民人数已经达到250万，包括波兰在内的一些邻国一直热情救助收留，现在压力已经扩散到英国。对于难民签证，英国政府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此前脱欧的最后成真，就是因为脱欧派成功打中了英国选民对叙利亚和东欧的移民恐惧症。但这次英国政府给乌克兰难民发的签证，最初说只发给在英国有家人的乌克兰人；后来开放，类似直接打开了绿色快速签证通道，目前已经签发了4000张。同时英国政府已经开始鼓励英国民众在自己家里接收和照顾乌克兰人，3月13日“卷福”就公开表示会参与这个计划。一天以后，据报已有4.4万英国人家登记参加此项目。

所以，如果说中国国内的气氛是集合了疫情、中美竞争、观战俄乌战争的各种气场混合体，那么已经走出疫情的英国，其主旋律就是关心俄乌战争进展与前景。至于中英关系的前景，甚至中美关系和中欧关系的前景，全都与眼前这场欧洲局部战争直接相关。或者说，战争的进展与结局，以及中国最后的站队选择，将很有可能决定未来中国与西方的关系。如我在《为何泽连斯基能在一周内成为西方自由象征？》一文里写道的：“普京造就了斜刺里杀出的黑马泽连斯基。不仅普京没有分化欧盟和北约，相反，这匹黑马的腾空而降，增进了两者的团结与同仇敌忾。”而更重要的团结因素，由于被憎恨，普京一夜间成了西方人的共同敌人。开战之前，我以为英国人只会关心动物、难民与气候等“高觉悟”问题。而在战争关头，英国政府冻结住在伦敦的俄罗斯大亨的财务，如制裁切尔西足球俱乐部的老板罗曼•阿布拉莫维奇，令切尔西足球俱乐部命运未卜，对此我瞠目结舌，因为完全想不到平素讲究法律与礼貌的完善资本主义民主国家，因一场别国的战争，会采取非资本主义行为。而那些平素最喜欢批评英国政府的媒体，没有一个有异议。

对于“美国一手促成此战，是此役受益者”的观点，过去三周我从国内媒体和朋友处听了不少。我没有在英国听到过这样的观点，连那些平素最喜欢批评英国政府是美国跟屁虫的媒体，也没这么说。从英国角度看过去，西方国家至今在对俄罗斯立场问题上保持高度一致。他们会认为“普京孤注一掷，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发动战争，为了保证民主与自由安全，必须打败普京。”因为对于已经习惯了阳光海滩与假期的英国人来说，这场战争将他们的记忆直接扯回二战。他们沮丧地意识到，历史上欧洲战争打了逾千年，创造发明了民主、自由与人权，并以此作为内政外交方针，以为终于和平了，但没想到欧洲东北角落的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能如此落后，意识与行为还停留在沙皇时代（在普京眼里，苏共和前苏联如同灾难般的记忆）。以我个人的观察，我不认同“美国刻意推动此战”的观点。普京怎么会那么蠢，听美国摆布，做美国获益、自己吃亏的事？但我认同眼下美国是最大受益者，而这个机会，来自于普京的盲目自信与冲动。

在中国，也许最着急的事是憋死病毒，继续零容忍政策；但西方眼下最着急的事是停战。平民伤亡越来越大，难民越来越多。俄罗斯炮火已经打到了乌克兰与波兰（北约成员国）的边境地带，泽连斯基说“占领了乌克兰，俄罗斯还会继续进行侵略”。拜登则反复强调“将保护北约成员国的每一寸土地。”

至今，就立即停战与撤军，泽连斯基一直在呼吁与普京直接对话。不知道他是否要求过与中国领导人习近平通话。但开战后，习近平似乎只和普京通过电话，拜登与习近平和普京都没有通话。除了这几个最重要但又未曾发生的外交对话，其他各种能想到的外交手段都已经尝试了。大概是要竞选连任，马克龙最积极，几日前在凡尔赛宫主持欧盟会议，昨日还挑头和拜登与泽连斯基共同对话，和普京电话沟通要求立刻停战已经数次；土耳其总统也开始介入调停（西方媒体统一称此战是“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而土耳其的对外英文媒体TRT World称其为“俄罗斯attack（进攻）乌克兰”），安排了俄乌两国外长的见面。以色列和德国亦都出面努力尝试，都没用。

开战三周以来，中国一直实行踩钢丝的外交手法（见《中国在俄乌冲突中的微妙抉择》）。2月28日发表的《外交部：一国安全不能建立在损害别国安全的基础之上》是中国至今最为靠近西方立场的表态，此后继续只是在语言上做出些许反应，但政治上没有行动，不谴责俄罗斯，称此为“俄乌冲突”，而非进攻，更非侵略；经济上继续反对西方对俄罗斯的制裁，并继续保持中俄贸易。无论西方媒体还是政府，这三周对中国的外交态度一直处于困惑、观望或者期待中国出面调停的各种状态，几乎很少批评。

而在观望了三周以后，这场去年就设定好的会面，创造了中美在俄乌战争后的第一次高层见面机会。就杨洁篪与沙利文昨日的罗马会面，北京、美国与俄罗斯的报道极为不同。

中国外交部的报道里，没有提到俄罗斯，乌克兰也只是在最后一句稍微提及，见中国外交部报道《杨洁篪同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沙利文举行会晤》。

白宫官网的相关报道很短：“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今天在意大利罗马会见了中国共产党政治局委员、外事委员会办公室主任杨洁篪。他们的会晤是拜登总统和习主席2021年11月15日虚拟会晤的后续。沙利文先生提出了美中关系中的一系列问题，并对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进行了大量讨论。他们还强调了美国和中国之间保持开放的沟通渠道的重要性。”

俄罗斯卫星通讯社是这样报的：“据中国外交部消息，杨洁篪指出，乌克兰局势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中方不愿看到的。中方一贯主张尊重各国主权和领土完整，遵守联合国宪章宗旨和原则。中方致力于劝和促谈，国际社会应共同支持俄乌和谈尽快取得实质性成果，推动局势尽快降温。各方应保持最大限度克制，保护平民，防止出现大规模人道主义危机。中方已向乌提供紧急人道主义援助，并将为此继续作出自己的努力。杨洁篪表示：‘应理顺乌克兰问题历史经纬和来龙去脉，正本溯源，回应各方合理关切。着眼长远，积极倡导共同、综合、合作、可持续的安全观，鼓励相关各方开展平等对话，按照安全不可分割原则，寻求构建均衡、有效、可持续的欧洲安全机制，维护欧洲和世界和平。’”

而蹊跷的是，在罗马会议的同日，即3月14日，俄罗斯卫星通讯社还刊发了《欧亚经济联盟和中国将制定独立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方案》。报道说：“欧亚经济联盟和中国将制定一个独立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方案，该项决定是在关于欧洲经济共同体与中国合作的视频会议后作出的。

欧亚经济委员会一体化和宏观经济部部长谢尔盖•格拉济耶夫强调，中国是世界上第一个进入国民经济复苏阶段的国家。

格拉济耶夫在视频会议上称：“考虑到全球经济放缓和针对欧亚经济联盟国家及中国采取的限制性措施而带来的共同挑战和风险，我们各国应在定期专家对话层面和在联合措施及项目方面都加强务实合作。”

欧亚经济委员会官网称，在讨论结束后，决定制定一个独立的国际货币金融体系方案。据估计，该体系将基于新的国际货币，而该货币将被作为参与国本币和大宗商品价格指数结算。第一份草案将于 3 月底被提交讨论。

没有看到中国官方对此事的任何报道，亦无否认。正在我怀疑此新闻的真实与否时，3月15日，我留意到新华社刊文《破除“美国金融模式迷信”！中国金融要走自己的路》的文章，我没有在新华社网页上找到此文。谷歌搜索该标题，仍能看到新浪财经发表了此文，点击以后发现，文章已被删除。但新浪财经刊发了《财联社发文：“破除美国金融模式迷信”仅为作者2020年所发旧文的摘编 无需过度解读》，报道说：“财联社3月15日电，晚间多家媒体发文称：新华社发表观点文章—《破除“美国金融模式迷信”！中国金融要走自己的路》，此观点引发了市场广泛关注。财联社记者注意到，该文作者系原深圳证监局局长张云东，这篇文章发表在他退休之后的2020年，原文是《后疫时代警惕中国经济金融化》，没有任何信号意义。此文去年收录至个人著作《本原与初心》。”

在外界对中国站队走向诸多猜测之时，特意澄清“没有信号意义”多少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至此，仍然看不清楚中国的外交选择。俄罗斯似乎在报道“美国压迫中国表态，而中国已经有意与我们共建新的货币金融体系。”对于俄罗斯，这当然是最美妙的结局，真的与中国一起，创造一个与美国对抗的新秩序。

而美国白宫的报道，没有一处提及俄罗斯通讯社说的“美国威胁中国在西方制裁下帮助俄罗斯将承担后果”，似乎是因为担心将中国推向俄罗斯。

至于两边都在争取的中国，一边是自己的竞争对手美国，一边是自己要并肩对抗美国的兄弟俄罗斯。走到美国那边对付自己的靠背，等于助力美国打败老对手；走到俄罗斯这边，等于直接和西方各国主动划清界限，将严重影响“以全球贸易做大做强”的计划。而3月15日新华社《破除“美国金融模式迷信”！中国金融要走自己的路》的短暂出现，然后被删除，似乎说明中国的一些方面对于如何站队，正在进行激烈辩论。中国是否会开始政策调整，如何调，向哪边调，我将继续紧密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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