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前中国15位最传奇大佬私密照曝光,个个名字响当当(组图)
巴厘岛的沙滩上,
吴冠中在“比基尼”和“沙滩裤”之间看着手中的画;
91岁还爱穿花衬衫的刘海粟,在人体模特前拿起画笔;
北戴河的公园里,李可染悠闲地打起了太极……
这些中国一代大师的生动瞬间,
都被一个新加坡华裔蔡斯民记录下来。
蔡斯民镜头下的吴冠中、刘海粟和李可染
蔡斯民镜头下的叶浅予
从80年代末开始,十几年里,
蔡斯民自掏腰包飞去各地,
拍下15位中国水墨画大师真实、私密的一面,
并将所有摄影作品悉数捐赠给美术馆。
“很多人问我图什么?很简单,
就是想设法留住一代大师们的才情、气度和真性情。”
吴冠中光绘“点与线”
吴冠中在巴厘岛海边写生,图正中的女性即《洋阿福》原型
吴冠中《洋阿福》
时光流逝,照片里的大师们已相继离世。
这些黑白影像,变得越来越珍贵。
11月,这批摄影作品将在厦门举办的2021年度集美·阿尔勒国际摄影季展出,
这将是它们在全球各地的第27次展览。
蔡斯民与他的《留真》系列作品
1984年,新加坡航空公司正为与中国通航做准备,
委托祖籍福建的蔡斯民前往收集资料,用于文化宣传。
52岁的他,带着相机和黑白胶片,踏上了中国的土地。
也是这次工作,让他认识了一批20世纪的中国艺术大师。
一次聊天中,他发现像齐白石这样的传奇画家竟没有一张专业的照片传世,深感可惜。
18岁便开始摄影、又爱好艺术的蔡斯民,
决定为当时还健在的、最有影响力的那一批国画大师留下真实的记录,
尤其是他们创作之外,生活里的样子。
《留真》系列
蔡斯民(左)和吴冠中(右)在苏富比门口
此后10来年,他拍摄了众多名家,并将其中的15位整理出来组成系列:
李可染、刘海粟、陆俨少、谢稚柳、关山月、朱屺瞻、黄君壁、赵少昂、陈文希、王己千、叶浅予、吴作人、黎雄才、唐云,包括后来拍摄的吴冠中。
如今,蔡先生也快90岁了,白花花的胡子长到盖住了脖颈。
笔者远程采访那天,他鼻梁架着副墨镜,身着潮流宽松款帽衫,掩不住老顽童的活力。
尤其一讲起故事来,鲜活往事仿佛就在昨日。以下是他的自述。
《留真》的诞生
这个系列的名字“留真”,是刘海粟起的,意思是留下真实的故事。
刘海粟也是我拍摄的第一位,非常支持我。
刘先生一生十上黄山,从1918年第一次登临到1988年的最后一次,
时间跨度有70年之久,许多重要的作品都以黄山为题材。
刘海粟人生中最后一次上黄山
我有幸记录了他人生中最后两次黄山之行,彼时刘老已是90多岁高龄,
很多人不知道他是坐着滑竿被人抬上去的。
出于敬意,我在老先生去世后才公开当时的照片,世人才知晓这件事。
刘海粟的黄山系列
老先生最后一次在黄山待了近2个月,他夫人和一帮学生跟在身边,
我们每天一起吃住,外出写真。
当时他被瞬息万变的云海所触动,在山群之中架起画布,引来不少人围观,
有游客,也有不少闻讯赶来的记者,
我挤在中间拍下了几张珍贵的照片。
那时候刘先生虽年岁已高,但还是不服老,要搞创新,
尝试像张大千那样用泼彩泼墨的技法,作品相当震撼。
刘海粟的人体及风景油画作品
刘海粟还是中国人体写生教育的先驱,并一度为此饱受争议。
有一次他在住处,要我给他光着身子拍照。
当时天气很冷,我怕老先生着凉就没敢拍,现在想起来非常后悔。
他当时很不乐意,在一旁嘟囔,“毕加索能拍裸照,我也可以!”
不过我拍到了他时隔数十年之后再画人体的场景。
晚年穿着花衣画人体的刘海粟
李可染后来看了这张照片非常生气,说“这么大年纪还穿花衣,不成体统!”
确实,刘大师数这群老先生中最为新潮的,很敢穿。
拍摄结束后刘老问我还要拍哪几位,我想了想没有说吴作人。
因为刘海粟和徐悲鸿有过矛盾,而吴作人是徐悲鸿的门生。
后来我给两位老先生送成品画册时,也都删掉了另一方的内容。
吴作人听孙女弹钢琴
吴作人和其他几位先生相比,生活比较西化,爱听钢琴,看歌剧。
吴先生也爱看书,不过当我提出要拍一张他读书的照片时,
他谦虚地跟我开玩笑说,“我家的书都不是我读的,是虫在读(指自己书一直不翻都被虫蛀了)。”
吴作人与代表作《齐白石像》
《齐白石像》是吴老的代表作,被中国美术馆收藏。
老先生特意找到当时的馆长刘开渠,从库房中把作品拿出来让我拍照。
当时他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得意之作,很是激动。
蔡斯民跟着李可染去北戴河写生,拍下他打太极的场景
“南陆北李”
说服这些大师接受拍摄其实非常难。
我四处向他们的学生、友人“打探情报”,
多次飞过去登门拜访,才慢慢获得他们的信任。
像李可染性格就非常谨慎,想要拍到他自然、私密的一面很是不易。
不过好在李老是个很亲切的人,多次邀请我去家里吃饭,一来二往地我们也就熟悉了起来。
李可染画牛
李老创作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一般身边有人时绝不画画写字,连家人也不例外。
我却被允许站在他的画台上,拍摄了他画牛的完整过程。
李先生喜欢也擅长画牛,还给自己的书房起名“师牛堂”,也是向鲁迅先生致敬。
李可染《延安颂》
李可染《牧牛图》(齐白石题字)
拍摄过程中我注意到他用的墨很不一样,墨色非常厚重。
老先生告诉我这些都是他自己收藏的古墨,绝大部份是清朝的,质地极好。
李可染拉胡琴给蔡斯民听
有天早晨我们在一起吃早餐,李老聊起说自己如果不是画家,肯定会做个音乐家。
然后和夫人翻箱倒柜找出年轻时的胡琴,拉了一曲给我听。印象太深了。
李可染和陆俨少的会面
李可染和陆俨少唯一的一次艺术长谈,还是我促成的,留下了这张著名的“南陆北李”合影图。
两位是当时大陆最重要的山水画家,很是投缘,一见面就相聊甚欢。
后来又去喝茶,久久不愿分开。他们讲的方言我虽听不太懂,但能感受到两位大师讨论的兴奋与激烈。
我录下他们的谈话,现在是很珍贵的历史资料。
在白纸前沉思的陆俨少,上方是最后完成的作品(由两张底片拼接)
陆俨少和李可染有些相似,秀秀气气的,情绪比较内敛,
我等了很久才拍到一张他的笑脸。
陆俨少生动地讲述着石头背后的故事
不过有一次我问起他家橱柜里的几块石头,
陆老动情地回忆说这些石头都是他战争年代逃难路上,在四川嘉陵江河畔捡的。
半个世纪坎坷流离,可这七枚石子始终放在身边。
关山月在家中
一代大师的私密面
我一般前几次见面都不会拿出相机,就是单纯和老先生们聊天,观察他们的生活。
等到他们完全习惯我的存在后,才会开始拍摄。
几年的时间里,我没有一次打开过闪光灯,力求还原现场最真实的样貌。
并采用黑白影像的方式,与他们创作的水墨画作呼应。
关山月在人民大会堂与作品
关山月是14位中最年轻的。
1987年冬天我得知他在北京民族饭店作画,立刻带着《留真》的初样飞去向关老请教,
并在匆忙之中联系人民大会堂,留下了他与作品《江山如此多娇》的合影。
后来我又去关老家中拜访。
他很爱看书,喜欢边读书边磨墨,节省时间。
谢稚柳在西泠印社,他是成员之一
谢稚柳是很重要的鉴赏家,我很想捕捉一些他在工作时的镜头。
他让我先飞到杭州等着,然后派了一辆车把我送到了一个秘密仓库。
谢稚柳与全国书画鉴定组
我一进去,看到许多博物馆的文物都集中在那里,
四周围着当时全国书画鉴定组的专家。
朱屺瞻向蔡斯民展示齐白石赠予他的作品
朱屺瞻和齐白石的关系非常好,家中有不少齐白石的赠画,还有76方齐老为他篆刻的印章。
给我展示的时候,他从保险柜里一盒一盒地把印章拿出,然后轻轻放下,很是珍视。
我看见其中一枚印章一侧边款写着,“予曾刻《知已有恩》印”。
朱屺瞻在宾馆准备自己的百岁画展
之后朱老要举办自己的百岁画展,我去静安宾馆拍他的创作过程。
那时候他刚画好的巨幅作品还没有干,就铺在大厅里面。
老先生告诉我,这还是他第一次可以看到作品的全貌。
表情丰富的叶浅予
拍了这么多位大师,性格最鲜明独特的当属叶浅予和唐云。
叶老身上有着漫画家特有的幽默,表情非常丰富,总是眼睛圆睁,透露着不妥协的性格。
叶浅予封笔时的眼神
不过1987年,他住的四合院要被拆迁,叶老非常失落和不满,决定封笔。
我闻讯立马赶了过去,透过笔架拍到老先生心灰意冷的眼神,至今都难以忘怀。
唐云是所有画家中最会享受生活的一位,饮酒海量,烟不离手,爱好丰富。
有一次我见他,听到他口袋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作响,问他怎么回事,结果他掏出一个小笼子,里面是他的“新宠”,蝈蝈。
三杯下肚后的唐云
唐先生喜吃螃蟹,我特意买了100块的螃蟹带去。
他一见螃蟹,灵感勃发,立马画了一幅《螃蟹、酒罐和秋菊》赠予我,并吟诗一首:“蟹初肥、花正好、酒埇空、人醉倒。”
接着举杯畅饮,等他三杯下怀后,我才按下快门。
14位大师的旧笔
拍摄结束后,我给每一位大师都亲自冲洗了一组他们的照片。
他们回赠我一支用过的旧笔,我都收藏起来,后来作为《留真》的第一版封面。
谢稚柳家中有非常多笔,手中拿的一支是张大千赠予的
不过,谢稚柳的那支我后来还给他了。
据说他只做了四支,很珍贵,一支送给了毕加索,一支给了张大千。
蔡斯民跟拍吴冠中到世界各地写生
与吴冠中的22年
《留真》系列其实有两大遗憾,一是林风眠,二是吴冠中。
我当时几次带着吴冠中给我写的推荐信去香港找林先生,都被他拒绝了。
而吴冠中则是因为年龄相对小,在列名单时暂时没有考虑,我后来就单独拍了他。
吴冠中在新加坡鸟园
我和冠中是1988年他到新加坡做展览时认识的。
当时他说新加坡的鸟园很有名,让我带他去玩。
当时他在鸟群中很是兴奋,灵感迸发,在现场便开始写生,后来又创作了一系列作品。
吴冠中《鹦鹉天堂》
吴冠中《小鸟天堂》
曾轰动一阵的《鹦鹉天堂》便是其中之一。
他在画上题字,“意伴游友人寄语鹦鹉画图中。”
后来,我又请他到我的摄影棚来,用不同颜色的激光手电筒,描绘他著名的“点与线”。
吴冠中《苏醒》
每一张成品都是先在全黑的环境中拍每一个颜色,最后再打小灯拍他的动作和神情。
我们至少拍了有7、8次,每次近半个小时,都是冠中他即兴发挥的。
他非常满意最后的成品,很多画册都指定这组照片做封面。
吴冠中《周庄》
吴冠中《桥》
他的作品既不是传统的水墨,又不是当代艺术,活泼、奔放、自由,
和他本人的性格其实是有反差的。冠中他比较喜欢平平淡淡的。
吴冠中与孙子我拍他和朋友把酒言欢,和夫人、孙儿的亲密瞬间。
吴冠中撕画
拍他撕画。他对自己要求非常严格,每次都十几、二十张地撕,我看着都心疼。
我还跟着他到世界各地展览。
冠中总是充满活力,到哪里都带着画纸,四处闲逛、写生。
我印象很深是他在巴厘岛的海边,在穿着泳装的人群中很是显眼。
也是在那里,他碰到作品《洋阿福》的原型,我拍下他们的合影。
他激动地跟我说,“这是马约尔和毕加索所求的量感美的典型呀。”
吴冠中在大英博物馆举办个展
还有他在伦敦的那次,到大英博物馆参展。
作为第一位在世时在那里举办个展的中国人,冠中当时特别兴奋。
由于经常聚在一起,我们也聊了很多。
他说自己如果不是艺术家,会是文学家,还给我看了好多自己写的散文。
确实文笔非常好,描绘得很生动。
冠中去世前我们还约定要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拍摄,很可惜,后来没能成行。
蔡斯民为吴冠中拍摄的最后一张相片
为时代留下
最后,我从几百卷胶片中挑选出来的作品,留真系列有84张,吴冠中60张。
加起来快门的时间可能不到几分钟,我却拍了好多年,自掏腰包跑到各种地方去记录。
很多人问我究竟图什么?
这群先生可能是被中国传统文化系统滋养过的最后一代人,
他们代表着一个辉煌的大师时代,以自己的方式探索着中华文化的精神内涵。
谢稚柳夹红绕肉
黄君璧在晨练
陈文希烧画
而我就是想要设法留住这一代国画大师最真实、自然的样子,
他们的艺术、才情、学养、气度,和他们超凡的真性情。
给老先生们拍照好像就在昨日,随着时间的流逝,黑白照片上的影像越来越显得珍贵了。
他们有人生命中极为关键的肖像是我拍的,有人生命中的最后一张作品是画给我的速写,我觉得非常荣幸。
陈文希去世前为蔡斯民画的速写
叶浅予为蔡斯民画的速写
陈文希,我在他去世前几天去医院探望他。
他见到我非常高兴,拉我到床边给我在纸上一点点地展示他作画的一些核心思想,例如每个角落都必须是三角构图,还给我画了一张速写。
后来我把这张珍贵的速写捐给了美术馆,把那张演示的图纸归还给他的儿子。
其他这一系列的影像作品,包括老先生们给我画的速写、手稿,我后续也都一一捐赠或归还了出去。
蔡斯民与好友谈论《留真》
1990年蔡斯民(右三)在北京美术馆举办《留真》首展
这些照片后来被广泛流传、使用,也很少有人知道是我拍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我已经得到了太多。
直到现在回忆起打磨《留真》的那些年,我依然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这一生能有机会和这些大师们接触并成为朋友,我受益匪浅,尤其是他们不服老的精神,耄耋之年还在不停地学习、创作、出新。
随着我自己的年纪见长,这种精神也不断推动着我继续前行,寻找新的兴趣爱好、新的挑战。
蔡斯民与张晓刚
我在60多岁的时候开始接触中国当代艺术,跑去成都艺术家聚集的区域,和张晓刚、叶永青、周春芽这批新兴的艺术家打交道。
当时我是那里年纪最长的,不过这不影响我们把酒言欢,渐成至交。
后来,我决定要在海外推广这批还未成名、但我认为非常优秀的中国当代艺术家。
1997年,我担负了所有费用将王广义、岳敏君、方力钧等8位艺术家的作品带到新加坡展出,很多人都觉得非常冒险。这是东南亚第一场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
到现在,大部分中国当代艺术的东南亚藏家都是从我这里开始收藏的,我觉得非常骄傲。
黄君璧(左)笑呵呵地坐在一旁听一群人讨论自己的作品
朱屺瞻看幼儿园的小朋友画画
这些大师们的谦虚也令我感触颇深。他们当年个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而我只是一个无名小辈。
但每个人对待我都没有半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总是非常客气,很乐意与我交谈、讨论。
正如教育家苦禅先生曾告诫过的,“画品即人品”、“人品不高,笔墨无法”。
这群大师们真正做到了中华传统的人品与画品的统一。
不论年龄大小、身处什么位置、从事什么职业,我觉得每一个人都能和我一样,从这一批传奇名家身上获得一些启发和动力。
这也是为什么,我想趁着我还有精力,再把“留真”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