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被前男友砍56刀身亡,7岁女儿目睹全程(组图)
2020年6月2日,四川南充男子屈江以极其残忍的手段杀害了他的前女友顾翠芳,他使用菜刀和匕首两种凶器共计刺砍了顾翠芳56刀,以至于家属在火化前希望殡仪馆能帮助缝合尸体,得到的回答却是“无法缝合”。更为恶劣的是,屈江行凶的整个过程,顾翠芳7岁的女儿都在一旁近距离观看,案件对其心理造成的伤害难以估计。
屈江
2020年12月30日,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对屈江以故意杀人罪、寻衅滋事罪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这一判决结果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南充市人民检察院已对本案提起抗诉。在屈江的供述中,他在这段感情中是一个受害者,付出真心却惨遭抛弃,但在死者亲友看来,屈江不仅一直在骚扰纠缠顾翠芳,还从顾翠芳处获取了数万元的钱财供其赌博,即使没有顾翠芳,屈江的人生也是一个泥潭,他不仅执意将顾翠芳拖入,还将所有过错归咎于她。
当着7岁女孩的面 杀死她的母亲
案发时,死者顾翠芳7岁的女儿玲玲目睹了全程,幸运的是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伤害,案发后她向警方详细陈述了母亲遇害的过程。
顾翠芳和女儿
玲玲记得,2020年6月1日下午,妈妈店里的一个姐姐接她放学后回到妈妈开在商业街里的美甲店,她听到接她的姐姐对妈妈说:“那个人在外面等你”,妈妈回答:“晓得了”。她知道“那个人”是谁,她曾目睹“那个人”用胳膊锁在妈妈的脖子处将她强行拖走,她知道妈妈讨厌“那个人”,他们经常争吵,妈妈多次报警,她还知道那个人一直在跟踪妈妈,甚至她和妈妈与同学们一起坐大巴车去成都旅游,“那个人”也开车跟在后面。
6月1日离开美甲店时,玲玲看到“那个人”坐在外面,看到她和妈妈走就起身跟着,但跟着跟着又不见了。晚上9点左右,玲玲和妈妈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她听见了按打火机的声音和脚步声,她悄悄问妈妈是不是那个人来家里了,她知道那个人认识她们家,但妈妈并不让他进家门。往常家里会有姥姥在,但那几天姥姥回了乡下,家里只有顾翠芳母女两人。顾翠芳和玲玲一起下床查看,看遍所有房间确定没人后,顾翠芳锁好了大门并将家里的窗户都关上,进卧室后又锁了卧室门并用一张凳子抵住门,母女俩这才睡去。
在早上5点多的时候,玲玲被一声巨大的声响吵醒,渐渐熟悉黑暗后,她看到“那个人”正站在床边,玲玲缓缓地转向妈妈,小声对妈妈说:“那个叔叔来了”,妈妈回答了一声“嗯”。玲玲看见“那个人”走到妈妈一侧,坐在了妈妈旁边,她还看到“那个人”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妈妈想趁“那个人”不注意去抢菜刀,但失败了,“那个人”便开始平握着菜刀用刀面打顾翠芳,顾翠芳疼得大叫,用胳膊挡刀,玲玲看到妈妈很疼,鼓起勇气对“那个人”喊:“你不许打她!”“那个人”很凶地回了一句:“你不许叫!”玲玲便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动了。
接下来,玲玲看到“那个人”放下菜刀,又掏出一把类似水果刀的刀子,捅向妈妈,他捅了很多下,顾翠芳一开始会痛苦地大叫,慢慢就没了声音,玲玲估计“那个人”捅了有十几分钟后才停手,然后拿了顾翠芳的手机准备离开,并对玲玲说:“叔叔在外面等你哈。”
玲玲以为“那个人”一直在门外,便始终没敢动,她看着顾翠芳的身体慢慢向右转身滚下了床,此时她听到了关门声,认为“那个人”走了,这才敢下地穿鞋走到母亲身边。她奋力把妈妈翻了过来,但妈妈没有反应,身上流了很多血,她去厨房接了一盆冷水淋在妈妈脸上,妈妈还是没有醒。接水时,她看到水池里有一把带血的菜刀,虽然像是清洗过,但刀身上还有血迹。她想报警,但妈妈的手机被“那个人”拿走了,她鼓起勇气打开一道门缝,看到门外没人才去敲了邻居的门。
据邻居回忆,开门时他们看到玲玲穿着单薄的衣服,脸色发紫,浑身发抖,他们赶紧帮孩子洗净溅到身上的血,换上干净的衣服,并报警。玲玲对他们说她的妈妈被那个叔叔杀死了,他们立刻明白了“那个叔叔”是谁,“那个叔叔”叫屈江,与顾翠芳以男女朋友名义相处过一段时间,邻居们也见过屈江,那是一个瘦小的男人,不时会蹲守在顾翠芳家的门口,喝醉了也来闹过几次,还干过拧松楼道灯泡、拉顾翠芳家电闸一类的事,顾翠芳的母亲张美云曾对邻居们提起过这个人一直纠缠自己的女儿,但谁都没想到他会起了杀心。
漫长的纠缠 为钱还是为情
顾翠芳与屈江相识于2018年年底,顾翠芳很早就离婚了,带着女儿经营一家美甲店,屈江彼时尚在婚姻中。屈江供述称顾翠芳因为他有家室而介意,想要结束关系,于是他表示愿意离婚与顾翠芳在一起,顾翠芳劝他不要离婚,是他坚持离婚。2019年六七月份,屈江离婚,此后他几乎天天去顾翠芳的店里找顾翠芳,虽然顾翠芳从未对外承认他是她的男朋友,但他觉得这种关系是心照不宣的,在屈江的描述中,他与顾翠芳偶有争吵,顾翠芳经常不理他,但他只要多发些信息,多找她几趟,她就又理他了,他觉得,这些都是情侣之间正常的吵吵闹闹,是顾翠芳在跟他闹小脾气。
但在顾翠芳家人的眼中,事情并非如屈江所说。“他一开始是隐瞒了他有家室的情况的,我姐姐知道以后就决定要跟他分开了。”顾翠芳的弟弟顾燕斌告诉记者,在他的记忆中,姐姐从未承认过跟屈江是男女朋友,“2019年年初的时候,我妈在店里看到了屈江,我妈怀疑他们是情侣关系,就让我问我姐,我姐说不是,还说怎么可能。”
在屈江认为顾翠芳还在跟他耍小女孩脾气的那段时间里,顾燕斌从姐姐那里听到的是她已经开始被屈江的纠缠搞得心烦意乱,屈江不仅经常骚扰顾翠芳,还多次从顾翠芳处要钱。“屈江在庭上说他为了我姐姐卖了房子卖了车子,还说我姐姐跟他在一起是为了他的钱,其实他嗜赌成性,游手好闲没有工作,是我姐姐在不断地给他钱。”顾燕斌说。屈江的前妻证实,屈江卖房卖车都是为了还赌债。
2019年六七月份,张美云发现顾翠芳的手臂、双腿上有淤青,张美云问顾翠芳是不是被屈江打了,顾翠芳说没有被打,只是发生了拉扯。
2019年8月,屈江向顾翠芳借款2万元,并打了借条,后来他查看姐姐的手机,发现顾翠芳用手机也给屈江转过账,“屈江去我姐姐店里随便翻抽屉,翻我姐姐钱包,抢我姐姐银行卡,这些店员都看得见。”顾燕斌告诉记者,顾翠芳性格很要强,而且很孝顺,她怕家人担心她,所以外面的事从来不和家里说,“屈江纠缠她的事,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她连我都没告诉,就只和很要好的一两个朋友说过。”
屈江认为他和顾翠芳感情的恶化出现在2019年11月,起因是顾翠芳不愿意第三次为他还信用卡账,他觉得顾翠芳好狠心,对她说“我不好过,你也不好过。”转天顾翠芳的店里搞活动,特意请了北京的同行过来交流展示,屈江跑去店里闹事,闹得一个客人都没有了,他又去顾翠芳家楼下等她,一直到深夜,顾翠芳才和同行们吃过饭回来,双方发生了冲突,与顾翠芳同行的三人把屈江打了一顿,顾翠芳为此赔给屈江3000元医药费,但她不想再多见这个男人一次,3000元是通过负责此事的民警转交的。
偷拍家人照片威胁 行凶前拒绝好聚好散
判决书显示,从2019年10月到2020年5月,顾翠芳因屈江的跟踪、骚扰、威胁先后4次报警,顾燕斌告诉记者,据他了解,顾翠芳在遇害前应该报过十几次警,“统计数字的差异可能是因为有时一天有数次报警,就被算作一次报警了。”
屈江跟踪到家里后,顾翠芳的家人终于知道了她的麻烦。“我和我爸都跟屈江谈过,我爸跟他面谈的,我在外地上班,跟他打电话说的,他这个人,欺软怕硬,我们找他他都答应不再纠缠,一句重话不敢说。”顾燕斌说。
但屈江没有丝毫改变,他认为自己为顾翠芳付出了太多,他不能接受分开的现实,当哀求不能得到回应时,他开始威胁顾翠芳。得知顾翠芳想要拉黑他,他对顾翠芳说如果她拉黑他,他就拉着顾翠芳一起从楼顶跳下去,也说过要和顾翠芳同归于尽,要死大家一起死。除此之外,屈江还用家人的安全威胁顾翠芳。“他偷拍我父亲的背影发给我姐姐,我姐姐回老家也被他跟踪,我姐姐都不知道,是邻居看见的。”顾燕彬说。
2020年5月31日下午,店员们收到了顾翠芳的求救信息,因为屈江在她家楼下守了一天,且身上带着刀,她不敢出门。店员们赶去顾翠芳家,同时报了警,警察走后,屈江冲上前去一路辱骂顾翠芳一直到美甲店还不肯罢休,店员们再次报警,因为从屈江身上搜出了刀具,警察将他们带回派出所处理问题,在派出所里,屈江再一次答应不再纠缠,此时顾翠芳提出与屈江单独谈谈,她希望与屈江好聚好散,屈江一口回绝,他说他们不可能好聚好散,然后一个人先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屈江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离婚了,日子不好过,这些都是顾翠芳害的,于是他想要顾翠芳用生命来偿还。
6月1日,他跟踪顾翠芳一整天,6月2日凌晨,惨案发生。
潜逃后仍买彩票 当庭翻供称被诱供
顾燕斌告诉记者,他从办案人员那里听说,屈江称自己杀人的原因是因为觉得他被全世界抛弃了,顾燕斌觉得这种悲观的说辞只是屈江博同情的手段,与他的所作所为并不相符。
屈江早就为杀害顾翠芳做了准备,不但上网买了刀具,还提前准备好了潜逃时的衣物,并偷配了顾翠芳家的门钥匙。“因为发现他偷着配钥匙,我妈换过一次锁,新钥匙不知是他什么时候配的。”顾燕彬说,他认为行凶的时间也是屈江精心挑选的,特意选在母亲不在家的日子,家里只有顾翠芳和女儿,更容易下手。
行凶前,屈江把电动车搬到小区的后门,躲避监控,方便出逃,行凶后他在顾翠芳家的厨房里清洗了刀和双手,丢下菜刀,只带匕首离开。出逃前他先回了家,放下智能手机,带上了一部老年手机,取款200元后把银行卡丢进马路排水口。
当晚屈江一路躲避监控,逃到了70公里外的岳池县,向他一个朋友借款1000元,花200元按摩休息,用服务员的手机查了地图,转天又买了双肩包、鸭舌帽和彩票,在岳池县城街上被警方抓获。
庭审时,顾燕斌去旁听,他觉得从屈江的脸上,他看不到丝毫歉意,“他在庭上一直狡辩,说他没想杀害我姐姐,只是想伤害她,还说他的口供是被警方引导的,当时他脑子不清醒。他们家人案发后迟迟没露面,有一次通过律师告诉我们说想要赔偿,我告诉律师让他们自己给我打电话,就没了下文,到开庭前一天他们又说要赔偿,我同意见面,不是想要钱,我就是想看看这是怎样的一家人,结果他们家说想要给6万元,让我接受和解的意愿,我提出先把屈江欠我姐姐的钱还清,他们家人没有同意,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我们了。”
死者遇害时紧攥女儿手 女孩精神受重创
顾翠芳遇害后,顾燕斌第一时间赶回南充处理姐姐的后事,他听邻居说,120的医生来了以后直接放弃了抢救,小区保洁的阿姨告诉他,他姐姐抬下来时,肠子都流出来了。“我一开始没敢看我姐姐的遗体,也没让我爸妈见,到了殡仪馆,姐姐的朋友们问我后事怎么办,我才去看了一眼,我没想到会那么惨,五脏六腑没有一个是完好的,有些伤口是扎穿了身体的,耳朵砍掉了大半,头皮伤口密布,我想给我姐姐稍微缝补一下,但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说这样的没法缝,最后我花了几千块钱让人家尽力缝一缝,但只缝了大伤口,头上的伤用一顶帽子遮挡。”
顾翠芳死后,玲玲最依赖的人是顾燕斌,“她不信任姥姥、姥爷,她觉得姥姥、姥爷是老年人,不能保护她。”目睹母亲遇害的全过程给玲玲的心理造成了严重的创伤,晚上睡觉不让关灯,一关灯就哭,上厕所也不许关门,夜里睡觉会不由自主地抽搐、哭闹。“案发后我在家待了两三个月,一直陪着她,那段时间我还要处理各种事,只要我离开,她就不停打电话,问我几分钟能到,我说半个小时,她说能不能早一点,我说20分钟,如果我20分钟没到,她立刻开始哭。”
案发后,玲玲跟顾燕彬说过一个细节,令他心痛不已,“她说那晚她妈妈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不让她叫,她妈妈应该是怕屈江会伤害她。”
在家休息了一两个月后,玲玲重新回学校上课,但她再也无法认真听讲,成绩一落千丈,“她坐在你面前,你跟她说话,她会说‘好好好’,你问她你说了什么,她一脸茫然,她已经没有专注力了,学校给她做了心理辅导,收效甚微。”顾燕斌说。
死缓判决引发热议 检察院抗诉指法院量刑畸轻
2020年12月30日,南充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对屈江作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的判决,判决书称,屈江对故意杀人罪坦白,依法可以从轻处罚,本案系婚恋纠纷引起,量刑时酌情予以考虑。
这一判决结果引发社会热议,顾翠芳的家人均对这一结果表示不能接受,向检察院递交了抗诉请求。2021年1月13日,南充市人民检察院就本案向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抗诉。
检察院认为,屈江当庭翻供,不承认杀人故意,一审法院认定被告人屈江犯故意杀人罪具有坦白情节,属认定事实错误,被害人遇害前数月便已明确表示不愿再与屈江交往,公安机关多次对其进行批评教育并警告,被害人无过错,认定本案系婚恋纠纷引起,从而从轻处罚,明显不当,属认定事实错误。
检察院认为,本案有多个从重处罚情节,包括犯罪手段特别残忍,犯罪后果特别严重;被告人主观恶性深,人身危险性极大;被告人认罪态度不好,悔罪表现差;社会危害性和社会影响均极大,一审法院对其从轻处罚,属适用法律不当,量刑畸轻,故提出抗诉。
目前本案已进入二审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