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数字化 专家警告：小心政府监控每笔交易（图）

中国支付工具安全性受关注

几年前，法国邮政银行中国电子支付与电子商务部门总监马路明（Armand Mazloumian）在向欧洲商家推广中国支付宝和微信支付时，遇到的最多的疑问是：这些来自中国的电子支付方案可靠吗？它们会不会获取我的信息？支付宝会不会进入我的银行帐户？

马路明的答案是：“（中国的移动支付产品）对零售商和对我们来说都很安全，因为我们是法国的政府银行，有很多保障，所以没有问题。而且支付宝有做了很多的KYC（注：金融风险术语“了解你的客户”的英文缩写）管控，每个用户都是被检验过的。”

马路明现在是巴黎法国中国中心（French Chinese Center）的主席。这个组织为法国公司打入中国市场提供服务。

马路明对美国之音表示，中国人不想改变自己的支付习惯，对法国和欧洲商家来说，要想吸引中国游客，“不要提供外国的方案，因为中国人不想要；你要提供中国生态圈的解决方案，这才是最重要的。”

随着中国游客走出国门的移动支付平台不仅在法国这样的热门旅游目的地落地生根，在“一带一路”倡议沿线的许多发展中国家，中国的移动支付技术更是随处可见。这一技术的安全性正越来越引发外界关注。

曾在特朗普政府时期担任白宫副国家安全顾问的纳迪雅·夏德罗（Nadia Schadlow）近日与人合作撰写文章，称“金融科技是中国的特洛伊木马”。这篇发表在《外交事务》（Foreign Affairs）的文章说，北京将利用金融科技占据全球商业的制高点，强化监控，并为挑战美元的世界储备货币地位奠定基础。

有分析说，微信、支付宝将有可能成为未来人民币数字货币的载体。专家警告，中国政府可能通过人民币数字化让移动支付成为政府监控人民、甚至是以金融手段打击异己的利器，这一影响一旦延伸到中国之外，中国支付科技的安全性将受到重新审视。

从移动支付到数字货币 中国优势明显

中国正在深圳、苏州、成都和雄安新区加速试点应用数字人民币，中国商务部去年8月提出，在京津冀、长三角、粤港澳大湾区及中西部某些试点地区开展数字人民币试点。中国还计划在2022年北京冬奥会期间进行大规模封闭测试DCEP。

中国央行说，数字人民币的功能属性与纸钞完全一样，只不过是数字化形态，是“具有价值特征的数字支付工具”。数字人民币英文简称是DCEP，即“数字货币电子支付”的缩写。

新美国安全中心（CNAS）能源、经济和安全项目副高级研究员亚亚·法努西（Yaya J. Fanusie）对美国之音说：“DCEP是实际央行货币的数字代表形式，是一种数字钞票。因此，当人们使用DCEP时，的人实际上是在直接交易由央行、也就是中国人民银行……创造的一种法定货币。”

他说：“大家熟悉的移动支付，并不是这样运作的。移动支付平台是一种中介，它们只是协助支付，协助交易。并在后台负责管理银行帐户的变动。”

虽然中国现有的移动支付与真正意义上的数字人民币交易系统有实质上的不同，但移动支付的广泛部署给中国实现货币数字化带来先发优势。

澳大利亚悉尼大学数字文化项目荣誉副教授、计算机技术专家马克·佩斯（Mark Pesce）说，微信和支付宝都已经参与了数字人民币的测试工作。他对美国之音说：“中国五年前就已经建立了一套完整的移动支付基础设施，并已投入使用。因此，从这个系统过渡到一个完整的数字现金系统，用户基本上是察觉不到的。在中国，支付宝和微信支付已经开始使用数字货币系统进行交易。所以你可以看到他们已经蓄势待发……这两个系统已经在各自的系统中测试电子货币DCEP的使用。因此，你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准备在某个时间点，让用户可以开始使用数字货币。”

新美国安全中心的法努西说：“与其他国家相比，这给了中国潜在的优势，因为中国有更广泛的人口已经习惯于使用电子支付和移动支付。中国的优势是，可以利用这个广泛的网络，（为公众）提供一个非常不同的、甚至毫无关联的支付类型。”

今年1月20日，中国央行发布《非银行支付机构条例》征求意见稿，对“非银行支付机构”的垄断嫌疑提出预警要求。分析认为，央行此举有意削弱微信和支付宝的移动支付地位。

法努西说：“目前零售支付主要由这些公司主导。因此，央行一直担心的一个问题是，这里存在着很大的风险，因为大量的商业活动依赖于这些公司，央行必须通过这些公司才能了解支付中发生了什么，这实际上多少让中国央行置身于外。还有一种感觉是，央行需要更多的参与，需要减少对移动支付应用程序的依赖，而实现这一点的方法是通过开发央行的数字货币来发挥更大的影响力。”

分析：数字货币监控新招 政府让你有钱不能花

正是因为人民币数字化将赋予中国央行这样的影响力，分析人士担忧，中国政府将可以借助央行实时、直接地干预现实生活中的金钱往来，甚至借此打压异议人士。

计算机技术专家佩斯说：“中国人民银行基本上可以记录每一笔交易。他们有可能选择不授权某些交易。中国人民银行不仅可以看到所有涉及现金的交易，而且可能操纵或阻止交易。所以有可能你有钱却花不出去，而且无论你在哪里花钱，都会被记录下来。”

法努西与新美国安全中心研究助理艾米莉·金（Emily Jin）1月底发布了一份有关中国数字货币与极权统治的报告。艾米莉·金对美国之音说：“中国人民银行有想把DCEP作为监督党员的工具的意图，包括防止党员的腐败和不端行为。我们还在研究中发现，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也将与中国人民银行就DCEP进行合作。”

“这就是说，中国共产党内部控制机构和部门与中国数字货币电子支付系统的发展之间存在关联。”她说：“我们理解，这说的只是九千多万名党员，但这也有可能最终扩大到更广大的人群。”

法努西说，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的平台下，中国人民银行无法直接获取金融交易信息，而通过人民币现金交易数字化的设计，央行将有能力实时监控交易，密切掌握个人的财务状况。

他说：“这将帮助政府控制党员、审查党员、甚至是持不同政见者或其他团体的人。这有可能被用作更直接的施压手段，因为从技术上来说，如果中共想这么做，它实际上可以非常直接地切断（获取数字人民币的途径）。”

数字人民币国际化地缘政治影响

佩斯介绍说， 脸书（Facebook）公司2019年7月推出的加密虚拟货币Libra（后改名Diem），带动了中国、英国和欧元区央行将货币数字化的努力。

他说：“我认为到本世纪末，我们将看到一个非常活跃和竞争激烈的市场。全球前十大交易货币都将有某种数字版本，它们会被积极地买卖，积极用于交易。”

与此同时，北京也希望借助人民币的数字化加速人民币国际化、完成让人民币成为世界主要储备货币的目标。

位于华盛顿的风险咨询公司RWR咨询集团（RWR Advisory Group）首席运营官安德鲁·达文波特（Andrew Davenport）说，那些接受中国移动支付技术的国家将面临一系列的风险问题。

“这里有相当多的与所涉产业和相关公司的可靠性相关的问题。”达文波特对美国之音说：“对于外国来说，最普遍的担忧可能是如何保护社会中传播的数据，保护它们的企业、私营部门和公众。”

新美国安全中心的学者艾米莉·金表示，从地缘政治角度来看，如果DCEP在中国国内取得成功，中国有可能将这个系统出口到其他国家，其具有“中国特色”的监控模式可能对某些国家具有吸引力。

她说：“这些国家可能也希望开发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BDC），或是希望获得更多的内部控制和监督能力……这最终可能会破坏关于金融隐私和政治自由的全球标准。”

法努西则担忧数字人民币的国际推广对美元地位的挑战。

他说：“值得担心的是，如果（中国数字货币系统）在其他国家流行起来，如果其他国家想使用的不仅是这项技术本身，而且实际使用DCEP，它可能会降低美元的重要性。”

美国如何应对

在移动支付方面，美国前总统特朗普今年1月5日签署行政命令，禁止美国企业和实体与支付宝和微信支付等八个与中国相关的应用程序公司及其下属企业进行交易。这一禁令在行政命令签署后的45天后生效，外界正在关注拜登行政当局是否会延续执行这一禁令。

法努西说，美国的决策者还必须关注数字人民币的进展，以及决定是否禁止DCEP在美国的使用。“因为DCEP的情况是，相关的金融信息可能直接送到中国政府，所以这可能是一个更大的问题。”他说，

他说：“美国需要非常积极和果断地支持美国国内的金融技术和发展，因为大部分金融技术创新都有可能发生在中国，由中国主导。”

1月4日，美国财政部下属的货币监理署（OCC）发布解释声明，指出银行可以使用区块链网络和稳定货币来让支付更加便利，银行也可以选择在一定的准则下自己发行稳定币。

佩斯对此解释说，在鼓励金融技术创新方面，美国正在采取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模式。他说：“每个人都去做，去比拼，看看什么是才是最好的。中国人正在寻求一种非常集中的模式。我认为，到21世纪中叶，我们呢将可以看到情况如何演化，会有许多的创业举措，许多新事物会发生。中国希望用单一的组织方式试图统领数字货币和其他方面，（美国模式）将对其形成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