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 Trobe大学要破产？虽然危言耸听，但澳洲高校凛冬已至

随着南半球冬季的来临，澳大利亚各大高校2020第一学期也步入尾声。然而本学期的结束不但没能让教职工们感受到假期来临的惬意，反而带给他们巨大的压力和忧虑，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留学生不在了。

2月份开始，因为新冠疫情爆发，澳洲先后中止了中、韩、伊朗等国人员入境，3月，澳洲政府彻底关闭了国境，导致很多国际学生至今都没能入学，一些已在澳洲的学生也决定回国避疫（绝大多数是中国学生），直接后果就是各大高校所预期的大量学费打了水漂。

尽管学费收入减少对每所大学造成的冲击各有不同，但是据澳大利亚广播公司估计，全澳范围内，2020年大学的收入将下降30-46亿澳元。有多达2.4万个工作岗位流失，其中包括7000个研究相关的学术岗位。

昨天（6月3日），一则关于澳大利亚墨尔本的拉筹伯大学（La Trobe University）被银行拒绝贷款，现金流困难面临破产风险的新闻，突然在不少媒体上传播。

虽然，事实上La Trobe大学仍在与银行进行谈判，且现金情况也并未到“马上要破产”的地步。但是，在大学面向员工的网络研讨会上，学校首席财务官确实承认，到2021年底，学校将减少4亿澳元收入，而目前预期能填补这一资金缺口的经费仅为2.07亿澳元。如果员工不接受工会提议的减薪计划，那校方将裁撤450个岗位。

而在La Trobe大学之前，另一所墨尔本的高校——迪肯大学（Deakin University）就已经计划裁员400人，以减少运营成本。

澳大利亚高等教育的冬天，就这样突然而至。

按联邦政府的时间表，除了新西兰以外，对其他国家开放边境恐怕是明年的事。那么未来几年，澳大利亚的高等教育还有希望吗？和留学生相关的产业又会何去何从？博满金资首席分析师魏睿昊解析后疫情时代的高校和留学。

新冠对澳洲高校冲击超过金融危机

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澳大利亚大学的收入都非常依赖于海外留学生。国际旅行限制，让不少学校陷入严重的财务风险。

从以下的图表可以看到，几乎越是著名的澳大利亚大学，留学生收入越高。有不少高校留学生收入占据了总收入的约三分之一。

全国高等教育工会（NTEU）则认为，目前高校收入的减少已经超过了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时期。而回顾几年金融危机时期，吸引大量留学生重新回归澳大利亚求学，大约花费了五年的时间。

另外一家研究机构，维多利亚大学智库米切尔研究所（Mitchell Institute）用数学模型模拟澳大利亚关闭国门18个月产生的影响。结果显示，这会给澳大利亚高等教育业带来三年190亿澳元的损失。

虽然按目前的情况，澳大利亚可能在明年年初就一定程度开放边境，但短期而言，由于新一届的留学生在7-8月无法来到澳大利亚求学，他们预估高等教育业将在下半年损失20亿澳元的学费收入。

米切尔研究所认为，联邦政府在复活节宣布的对高等教业提供经济援助的一揽子计划，远远不能弥补留学生缺失造成的损失。

让高校管理者们更为忧心忡忡的是，即使新冠病毒明天就从澳大利亚“神秘消失”，即使澳大利亚重开国门，那些今年没能入学的国际学生也许也不会再出现了。

新冠疫情让很多生源所在国经济遭遇了重挫，势必影响一些留学生家庭的收入情况。而目前全球的健康状况和社会局势，也让很多学生和他们的父母对出国留学更加谨慎。中澳的紧张关系恐怕让中国学生会重新衡量来澳的选择。

澳大利亚大学联合会（Universities Australia）本周发布的模型预测，未来四年，澳大利亚高校可能损失160亿澳元收入。

中澳关系紧张将加深负面影响

以往，国际教育是澳大利亚最大的出口产业之一，每年给澳大利亚经济创造的收入超过320亿澳元。过去十年，澳大利亚的留学生数量增长137%，高等教育业从学生获得的收入（如学费等）中有40%来自留学生。

2018年，全澳共接收约48万留学生。其中，中国大陆是最大的留学生来源国，总数达到15.2万，占比38%。第二和第三分别是印度18%和尼泊尔7%。澳洲前十大留学生来源国中，八个为亚洲国家，两个为拉美国家。

魏睿昊指出，由于人数众多，中国留学生的学费在澳大利亚的高等教育收入中比重很大。而且，他们往往倾向于选择排名较高和声誉较好的学校，这些学校往往学费昂贵，并处于悉尼、墨尔本等首府大城市中。

为了挽回留学生，澳大利亚一些高校纷纷出台各种优惠政策。墨尔本的蒙纳士大学（Monash University）在4月初就宣布拨款1500万澳元，对包括留学生在内的疫情导致经济困难的学生提供补助；墨尔本大学（Melbourne University）也宣布提供最高为7500澳元的应急保障基金补助。维州政府于近日推出价值4500万澳元的一揽子方案，在该州就读的留学生可以申请最多1100澳元的补助。

维州政府国际学生补助申请网页截图

这部分资助也许能留住现在的学生，对于新生的选择却恐怕没有影响，毕竟这些政策并不适用于他们，而相对澳大利亚昂贵的学费和生活费，高校和政府提供的资助只能填补一小部分。

而且，留学选择澳洲还是其他国家，除了学业上考虑，还要对这个国家抱有好感，并且希望比较好地融入当地。如果当地敌视心态比较严重势必会减少留学生的选择。

3月份疫情高峰时期，准备从悉尼机场回国的中国学生

最近澳大利亚和中国关系紧张，已经在留学生群体心理上产生了一定影响，未来可能会直接影响来澳留学的人数，这是澳大利亚高等教育的巨大隐患。

不过，对于3月份疫情严重时决定回国的留学生，本学年学费已交，如果不打算明年继续来澳留学，在国内找学校重读难度较大，其中一部分人甚至没有高考成绩。也许他们还是会选择返回。

数十年高校预算削减导致对国际留学生的依赖

2018年，澳大利亚高校从海外学生那里赚取的收入高达88.4亿澳元，占其总收入的26％。

一个国家是如何做到高等教育的收入超过四分之一都来自海外？

魏睿昊认为，这是由于自1980年代以来，历届联邦政府不断削减高校资金投入，造成大学只能增加国际学生招募以保证收入来源。

教育成本的增加让很多学校在疫情爆发前本就已经难以保持收支平衡，现在则很可能面临巨大的财务困难。

经历今年如此断崖式的留学生数量下跌，魏睿昊预计，在未来几年，澳大利亚大学的收入都会下降20-30%。一些中小型的高校，如果过于依赖留学生收入，出现“生存危机”并非不可能。也许在不久之后，澳大利亚的高等教育产业就会出现一波再整合的情况，有些学校可能会合并，或被体量大的学校吞并。

不过，即使澳大利亚最好的几所大学，如墨尔本大学、悉尼大学等，由于近年来也非常仰赖留学生收入，这让整体高等教育产业的“自救”都变得非常困难。

很多教育专家都建议，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联邦政府都需要增加对高等教育行业的资助，例如允许大学申请留职补贴（JobKeeper）付款等。因为一旦有些学者离开澳大利亚的的大学，他们就不太可能返回校园。

众所周知，教育、科研、创新的想法和理念等是一个国家崛起的重要动力。全球金融危机时期证明，那些没有削减而是增加研究投入的国家走出危机的速度最快。

在目前的这场新冠危机中，有智慧的国家会选择支持人才。因为他们懂得拥有真正的人才对于保持经济长期发展至关重要。

魏睿昊担心，现阶段教育和研究领域的损失将会影响到未来澳大利亚整体的技术发展和经济繁荣。

留学生不来，附带各种经济影响

值得注意的是，留学生来到澳大利亚，不仅带来了学费，也带来了大量附加的经济价值。几乎所有大学附近，都有因为留学生而产生的生活社区，如今那些地方都如冬天凋零的树木，繁华不在。

5月7日，墨尔本LaTrobe Street，街上只有送餐员出没

2018年，全澳48万的国际留学生中，前往悉尼和墨尔本就读的人数约分别为36%和35%，也就是说这两座城市吸引了71%的留学生。

就墨尔本为例，市区附近就有三所大学的校区：墨尔本皇家理工（RMIT），墨尔本大学和维多利亚大学。由于RMIT和墨大地处市中心北部，那里建造的公寓从前几乎都住满了留学生。留学生不来，让这些地区的公寓空置率急剧飙升。

墨尔本RMIT商学院，著名的Building 80（中）和右侧的Verve公寓大楼

澳大利亚研究机构SQM Research提供的最新数据显示，今年4月份，墨尔本CBD出租房空置率也已经攀升至7.6%，仅略低于2010年12月8.2%的历史最高水平；而悉尼CBD的住房空置率更达到创纪录的13.8%，较3月份5.7%的空置率高出一倍以上。

除了租房以外，留学生的需求还养活了许多商家。墨尔本和悉尼市区街头，随处可见的奶茶店和麻辣烫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目前留学生数量锐减的情况下，很多餐厅、留学中介、代购店，甚至以华人为对象的送餐服务都受到一定冲击。

移民“预备军”减少终将影响经济

由于澳大利亚是移民国家，不少国际学生选择这里留学，最终是为了移民。

澳大利亚联邦政府的一份报告显示，2018年一年就有将近20万留学生毕业后更换其他签证，继续留在澳大利亚学习或工作，约占总人数的60%。

海外留学毕业生更成为2018财年永久移民的重要来源，占新移民总数的44.3%，达到将近10.5万人。

留学生的减少势必影响澳大利亚移民数量。联邦政府此前就统计，明年（2021年）的净海外移民人数下降至3.5万人左右。而根据经济学家计算，为了保持人均GDP的正增长，澳大利亚移民人数需要保持在16万人至21万人区间。

换句话说，澳大利亚存在至少12.6万的移民缺口。而其中可能有一半左右是由于留学生减少造成的。

魏睿昊表示，历来总有认为移民会抢走本地人工作的言论，可事实恰好相反。海外移民的到来不仅带来了技术和家庭财富，更是澳大利亚GDP增长重要的促进因素。

因为，移民为经济增长的“三个P”都做出了贡献：人口（population），参与度（participation）和生产力（productivity）。

近年来，移民约占总人口增长的三分之二，而他们也同时拉动了住房、金融服务、教育和消费在内的各种需求的增加。大部分移民都是工作年龄，他们也同样增补了澳大利亚的劳动力以及税务收入。

财政部的数据显示，净移民的减少，背后意味着1%的人口和2%的经济总值，也就是一年400亿澳元的损失。

留学可谓是移民的“上游”产业，留学人才的缺失，会造成“传导效应”，对未来整个澳大利亚的经济产生影响。到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教授们失去工作，学生公寓无人可租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