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尼封城第十一天：长歌当哭！

悉尼封城第十一天：长歌当哭！

“悲歌可以当泣, 远望可以当归, 思念离人，郁郁累累。欲归家无人, 欲渡河无船。心思不能言, 肠中车轮转。” 

在2020这个庚子年的清明前夜十二点，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这首汉朝的杂曲歌辞《悲歌》，只是我把原文的“思念故乡”改为成“思念离人”。

悉尼初秋的细雨，还在黑夜里淅淅沥沥。远处山谷里的枫叶朦胧色淡。一阵随风后，野草瞬间又疯狂地生长，昨天刚走出的小路，在夜色中仿佛已经消失。

此时，在新冠病毒的肆虐下，这世上又增添了多少满衣血泪的无奈？又多了几座新坟供亲人祭拜？确切的数字是澳洲有二十九人因新冠病毒感染而死，世界上共有逼近五万的亡灵已在三界游荡。

每颗心都有创伤，每颗心都在等待。

今天中午，我和老母亲一起为已经离世五年的父亲折叠清明祭奠的锡箔冥纸，卫星电视里传来了中国新闻：4月4日10时起，全国人民默哀3分钟，汽车、火车、舰船鸣笛，防空警报鸣响，为全国各族人民对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斗争牺牲的烈士和逝世的同胞哀悼。

报道结束后，我无意中看见母亲满是皱皮的双手微微颤抖了几下。过了几秒钟，她又自言自语地说：

“应该，应该，早应该这样，中国人应该好好的哭一场，武汉人应该好好的哭一场，这个世界每个人都要好好的哭一场，否则这样下去，还在活着的人会生大病的。”

她抬头无意识地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道：

“现在想想你爸爸是幸福的，死的时候子女都在身边送他，又有一个隆重的葬礼。武汉离世的人真是惨啊，惨啊，身边一个送别的亲人也没有，就独自走上黄泉路了...... 。”

死亡作为生命终结的象征，通常是非常严肃和悲伤的事情，因此死亡一事在全球各地的文化中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需要为死者举行隆重而富有仪式性的葬礼，纪念其一生的功过，丧礼和悼念死者可说是普世的文化现象。但突然而来的新冠病毒，打破了一切常规。

死者已逝，但更难过的应该是他们的亲人。

几多哀思，几多悲痛，几多泪水，几次断肠。他们的遗憾和终生的心结，何止是笔墨能够形容的。

没有留下最后一句话的爸爸，孩子怎会忘记与您相处的每一天。挂着泪水离去的妈妈，温暖慈爱的音貌依稀还在眼前。刚刚开始生活、不甘死去的儿子和女儿，年轻的笑声宛如还在父母的耳边响起。

家中还弥漫着你们的气息，桌上的饭菜还在等着你们。但亲爱的你们，却被不知从何方而来的瘟神夺去了生命。你们化作了一缕尘烟，化作了一腔解不开的不甘，化作了还在世上活着的人终生的思念和痛苦。

病毒突然间带走了亲人，扼死了所有不被满足的亲情，仿佛整个人间大梦一场。

迷途的羔羊………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离别的滋味这样凄凉，这一刻忽然间我感觉好象一只迷途羔羊。”

南半球的时钟，已是清明节的一点整。我独自对着没有星星的天空，一边胡思乱想，同时一遍又一遍地听着刘乙半弹唱的《我怎么哭了》。听着他满是凄凉的歌声，想着我的爸爸，想着李文亮，想着武汉的医院、太平间、火葬场里的死者，想着澳洲、意大利、西班牙、美国和世界各地因疫情无故离去、或正在离去的那些不愿告别这世界的人们。

想着，想着，我不禁泪流成行……

黄土一捧，死者不舍的心语何处说。

浊酒一杯，盛满的是生者思念之殇。

但，这场灾难还没落幕，我们都还在同一张网里，被无数的谜包围。谁在水面上行走？又是谁制造了这场沉沦？在这场人类历史上如此重大的劫难中，在吞噬世界的巨大悲伤里，我们又明白了什么？丧钟又是在为谁敲响？

长歌当哭！

作者简介

映霞，是一位著名澳籍华裔诗人，她的读者分布世界各地。上海人民出版社和世纪出版集团联合出版过映霞的诗集《就这样静静地生活》和《十八个瞬间和一首思念的诗》，2019年复旦大学出版了她的第三本诗集《我只想透过你的爱来看世界》，并在上海国际书展首发。三本诗集出版后受到了无数读者的喜欢，并很快销售一空。映霞一首首至真至爱的诗歌，在读者的心中涌起了许多感动和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