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子和伤疤,悉尼华裔送餐员“不要命”的背后,真相让人泪目(组图)
送餐员小陈戴着口罩站在悉尼唐人街某快餐店门口,一边查看手机订单,一边频频抬头看向厨房。
外面正下着大雨,飞溅的水沫在口罩上留下点点水珠。
小陈在等餐(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他担心,订单如果迟到太久,顾客可能选择退款。
届时自己不仅要承担餐费,甚至可能连运费都拿不到。
焦急地等着餐,小陈随时准备飞车冲进茫茫雨幕中,奔上1.4公里外的“草楼”。
正常行驶也要6分钟,雨天注定会迟,这让小陈有点着急。
送餐员在车流中穿梭(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那一天,至少还有300名华人送餐员,跟小陈一样,冒雨急行在悉尼的大街小巷。
难民签和疤痕,阿金的“小目标”
在速度决定收入的送餐行业,最快的那些人往往最不会给自己买保险。
住在Liverpool的阿金,要骑40多分钟的摩托去Waterloo送餐。
其中有条必经之路就是M4高速。
每天早上,阿金驾驶自己租来的摩托车,以100公里的时速在M4上狂奔。
(图片来源:网络)
三条车道上,经常有重型卡车比肩而行。碰上刮风下雨,雨水打在头盔上,便很难看清前方的路。
所以每到暴雨天,阿金基本都是靠感觉跑完M4。从摩托车上下来的时候,他觉得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送餐两年,阿金身上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疤痕,很多都是送餐摔的。
最严重的一次,在床上躺了三天。由于没买保险,阿金只能自付医疗费。
悉尼唐人街路口(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25岁的阿金有个小目标,就是赚到100万马币(约合$36万澳元),然后回马来西亚开一家餐馆。
来澳洲5年,小目标已经完成了一半,接下来的一半阿金打算在3年内完成。
而餐馆开成功后的计划他也想好了,就是去读个书。
在来澳洲前,阿金在马来西亚刚修完高中,本来应该顺利上大学的他,在缴费前放弃了。
阿金现在拿的是难民签。
他只有一辆租来的摩托,没有保险,日夜在M4上狂奔。奔向等餐的顾客,也奔向自己的小目标。
暴雨天浇成落汤鸡,高材生小可的迷茫
送餐员通常不喜欢雨天工作,但高于平时的运费却吸引着很多人。
刚送完一个订单,小可站在屋檐下,把被雨水打湿的餐盒整个倒过来,足足空出一杯水。
小可的个人物品被打湿(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今天的雨实在是太大了,铺天盖地的。但相比平时的运费,让他做决定时几乎不需要犹豫。
没有同事知道,小可其实是昆士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主修会计专业。
毕业一年,小可有过一次专业相关的实习机会,但没有留下来。在找新工作的同时,送餐成了他的“过渡工作”。
专职送Uber Eats,周薪在$1200澳元上下浮动,小可每个月能存下$2000。
父母得知儿子在澳洲送餐,没给他过多压力。只是说,找到工作就好。
小可在送餐(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这得益于澳洲职场的平等,职业不分高低,工作没有贵贱。无论蓝领白领,付出和回报成正比。
可是体力劳动做多了,小可难免也会沮丧。在朋友圈看到同学混得风生水起,他会怀疑,送餐这份工作对他的职业生涯到底意味着什么。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口温饱?
送餐员的手臂(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和小可不同的是,还在悉尼大学读大一的Kim做送餐员,只是为了补贴点生活费,他不需要像小可一样思考那么多,也不用太拼。
Kim抽烟,喜欢和同学撸串、吃火锅,也喜欢椰子鞋和夜店,但父母给的生活费远不够支撑这些,他也不好意思再张口。
课余兼职成了创收来源,不过Kim有三个“不送”原则:下雨不送、远的不送、出菜慢的不送。
送餐员冒雨接单(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挑来挑去,这样赚的钱只够吃得畅快一点,椰子鞋和夜店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了。
如果不是工友被打,刘姐想干到凌晨
对于送餐行业来说,晚上的订单会比白天更多一些,但道路也更黑。
刘姐不懂英语,只能干华人送餐平台,收入明显低很多。
一天工作10小时,从早上10点干到晚上10点,一周7天,约莫着能有个$500~600澳元。
交完$75元房租、$120的租车费,留够最基础的日常开销,每周能攒下$300澳元。
刘姐把攒下的钱都寄给了国内的老公和儿子。
她已经两年没见到儿子了。
当初听中介说,在澳洲一个月能赚好几万,刘姐就来了。
办学生签证花了6万多人民币,每年续签也得花个5、6000澳元,费用不菲。
刘姐觉得,自己在澳洲的每一天,都是用钱“买”来的。
刘姐喜欢送餐,因为这和她之前在国内制衣厂踩缝纫机一样,是“计件工”,多劳多得。
当同事聚在树下阴凉处侃大山的时候,她还在一单接一单地送。不挑单,远近都愿意。
如果不是因为去年发生的一件事,刘姐还想送凌晨的单。
那是冬天的晚上,刘姐在QVB附近等红绿灯时,被两个白人少年抢了餐合里装的外套。
对方跑了几步,翻遍口袋没找到钱,随手把衣服扔地上,骂骂咧咧走了。
虽然没什么损失,可刘姐还是觉得后怕。
送餐员在唐人街被醉酒白人殴打(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资料图)
没过几天,刘姐听说,有位女送餐员在唐人街被四五个青少年揪住头发打了一顿,具体原因不清楚。
打完人就跑了,只留下伤者一个人瘫坐在地上。
从那时起,刘姐就断了凌晨送餐的念头。
总得平平安安回去看儿子,她这样想。
伤害频发,谁来保障送餐员的安全?
根据Finder.com.au一份研究表明,每年全澳约有6800万份食品订单,相当于每小时7000份订单。
如果按照一位送餐员一小时送完2个订单,每天就有约3500名送餐员奔走在路上。
送餐员接餐(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中文送餐平台是不给小哥们买保险的,部分英文平台提供的受伤补偿也有限。
在记者随机采访的10位悉尼华裔送餐员中,仅有1人自行买了保险。
几乎每个送餐员都会工作到深夜甚至凌晨。
而他们面临的危险,又何止是恶劣的天气。
(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2019年1月28日晚,两名台湾送餐员在悉尼骑摩托车送餐时,被一辆公交车追尾撞飞,两人重伤后不治身亡;
2019年9月6日晚,有土著持高尔夫球杆威胁送餐员,抢走他的食物和少量现金;
2019年9月25日晚,一名41岁华裔送餐员在悉尼街头被卡车撞倒,当场死亡;
2020年1月28日晚,一名18岁西人恶少,持刀抢走了送餐员的披萨和饮料;
……
采访后记
每次在路上遇见送餐员,他们总是很匆忙。
忙着接单,忙着赶路,忙得没有时间思考,忙得忘记安全。
他们常常被指责“不守交规”、“不要命”,
却少有人试图去进一步了解,
他们要的东西里,有理想、有家人,甚至也许仅仅只为一口温饱。
(图片来源:今日澳洲App)
我们希望提醒,卖力奔跑的同时,请注意保护好自己和他人。
我们更希望呼吁,送餐平台也应尽自己所能,保护好自己“配送端的用户”。
他们,是这条产业链上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不是机器。
(注:文中受访人名均为化名)
(实习记者 Sara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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