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时:新冠疫情下,亚裔美国人经历了什么?(组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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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唐人街。 DAVID KASNIC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芝加哥——不久前的一个下午,在芝加哥唐人街,一串串挂在道路两旁的红底金字喜庆灯笼在空中摇曳,但人行道上没有几个行人。
林记兰州手拉面(Slurp Slurp Noodles)的一名女服务员说,这里的餐桌不像以前那样,在午餐时坐满了游客。一名帮助放学儿童过马路的协管员口袋里放着一枚口罩,准备在觉得不安全时戴上。
尽管不明原因的新型冠状病毒在全球迅速蔓延,造成了1100多人死亡(其中大多数在中国),但美国迄今尚未受到病毒的太大影响,国内只有15例确诊病例。大多数美国人照常过着自己的生活,他们自信地认为,对这种主要是在国外流行的疾病没什么好害怕的。
但对一小部分人来说,包括那些来自中国或经常去中国旅行的人,以及负责抗击病毒的卫生工作者们,他们的生活已经被颠倒。数百名曾住在武汉的美国人目前被隔离在军事基地,焦虑不安地等着隔离期的结束。许多在美国的亚裔美国人感受到了令人不安的公众审视,他们注意到,仅仅一声咳嗽或一个喷嚏就能把周围的人吓跑。
“他们的反应不是说‘保佑你’或‘你没事吧’,”亚利桑那州立大学大三学生、20岁的艾瑞莎·邓(Aretha Deng)说,“而是马上进入恐慌状态。”
对新冠病毒暴发的反应各种各样。大学校园里的教学和聚会照常进行,只是那些从中国回来的学生被要求自我隔离两周。芝加哥和纽约的市领导上周专门去了各自城市的唐人街,鼓励游客光顾生意受到影响的餐馆和商店。
东北大学生物和社会技术系统建模实验室用一张图预测冠状病毒从武汉传播开来的情况。
波士顿,写在亚历山德罗·维斯皮尼亚尼(Alessandro Vespignani)办公室窗户上的笔记。 KATHERINE TAYLOR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芝加哥有着美国最繁忙的机场,上个月,这里发出了警告。一名女子去过中国后感染了新冠病毒,并将病毒传染给了配偶,这是美国的首例人际传播。即使这对夫妇在郊区的一家医院治愈出院后,芝加哥各个地方的焦虑迹象仍未消失:奥黑尔国际机场的旅客中,戴口罩的人看来比平时多了不少;在位于芝加哥城南的唐人街,店铺贴出了禁止最近去过中国的人进店的告示。(一些芝加哥人在Twitter上冷冷地指出,HBO正在该市现场拍摄根据2014年的小说《十一号站台》改编的电视剧,这部小说讲述的是受全球流感大流行重创的世界末日到来后的故事。)
在旧金山,最近来自中国的移民说,他们为仍在中国的亲人所面临的非常真实的健康威胁担心,同时还要在美国的日常生活中面对他人的恐惧。在旧金山一家非营利组织从事环境研究的谢一豪(音)1月30日早上从老家兰州飞回了美国,正巧赶在了航班取消之前。
虽然兰州离疫情中心武汉很远,但他在美国的同事们认为,他最好14天不来上班。他说,他理解。
回来后,他去他家附近的自然保护区走了一圈,以平静自己的心情。他说,去超市时,他能感觉到陌生人打量他的眼光。
“有几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他说。“我不认为他们有恶意或敌意,但他们像是在问,‘你为什么戴口罩——你生病了吗?’”
旧金山居民罗伯特·李(Robert Li)上周在一家计算机店里看手机时,无意中听到一名员工与一名顾客谈论疫情。“‘如果你生吃蝙蝠,你当然会感染冠状病毒,’”他记得听到那名员工这样说。
“他们其实是在取笑亚洲人,”身为华裔的李先生说。“说中国人什么都吃,是种族主义的老生常谈。”
在旧金山从事环境研究的谢一豪(音)从中国返回后,没有立即回办公室上班。 JASON HENRY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美国1882年通过的《排华法案》(Chinese Exclusion Act)曾经在实际上一度禁止来自中国的移民,该法案是第一个针对特定族群的反移民法。
1965年,美国放宽了对中国移民的限制后,美国的华人人口开始大幅增长,并在1980年后出现了爆炸性增长。据皮尤研究中心(Pew Research Center)的数据,1980年时,住在美国的中国移民还不到50万,现在已有近500万,主要集中在纽约、洛杉矶、旧金山和加州的圣何塞。
冠状病毒暴发之前,与中国的贸易战已经给一些人带来了不确定性和经济担忧。
“如果你已经习惯了对中国或中国人担心,(疫情暴发)又给了你一个(担心的)理由,”文森特·潘(Vincent Pan)说,他是总部设在旧金山的民权组织“支持平权华人”(Chinese for Affirmative Action)的联合执行主任,该组织呼吁加州政府部门设立热线,收集与新冠病毒有关的欺凌或歧视信息。
“疾病是使一群人对另一群人反目的一个强有力的方法,”他说。“从历史上看,疾病一直是将某个群体‘异己化’的快速方法。这里面有一个微妙的平衡,因为我们也不想让社会降低公共卫生问题的严重性。”
美国各地的卫生官员最近几周都在小心翼翼地发出警告:在试图保护公众的同时,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仇外情绪。自今年1月以来,地方、州和联邦政府卫生官员一直在重复一个信息,那就是,在美国感染冠状病毒的风险仍然非常低。
“族裔对新型冠状病毒的传播没有影响,”威斯康辛州卫生官员珍妮·艾尔斯(Jeanne Ayers)上周在宣布该州首府麦迪逊的一名居民感染了新冠病毒之后说道。她在解释公共卫生官员认为该州首例感染者是如何被传染时说,“有影响的是旅行史和与患者的直接密切接触。”
因为美国联邦当局在几周前就决定大幅减少通往中国的航班,并将一小批从湖北回来的旅行者在军事基地隔离,让其他最近去过中国的人在家里自行隔离,所以到目前为止,冠状病毒在美国的流行范围很有限。
被隔离的美国人说,他们对自己行动受限制持矛盾的态度。一些人说,他们有点无聊和不耐烦,并越来越感到焦虑和孤独,但他们也理解公众的恐惧。
加州圣贝纳迪诺的汽车修理工杰弗瑞·何(Jeffrey Ho)上周乘坐国务院安排的飞机从他妻子的老家湖北回到了美国。目前,他和同机从武汉飞回的逾170名乘客正在旧金山东北部的特拉维斯空军基地接受隔离检疫。
何先生说,一方面,他并不责怪人们害怕感染病毒。
他没离开疫情暴发中心湖北省时,少数偶尔出门遛遛的人一般都与他人保持着距离。
“他们担心自己的生命,”何先生说。“人们对任何离开他们公寓楼的人都持怀疑态度。”
他说,另一方面,对新冠病毒的恐惧在美国带有种族歧视的色彩。“我觉得我也许会成为潜在的目标,”他说。
许多在美国的亚裔美国人感受到了令人不安的公众审视,他们注意到,仅仅是一声咳嗽或一个喷嚏就能把周围的人吓跑。 DAVID KASNIC FOR THE NEW YORK TIMES
自从冠状病毒暴发以来,芝加哥唐人街的生意变差了。 DAVID KASNIC FOR THE NEW YORK TIMES
父母是香港人、本人现居纽约的商务顾问艾琳·黄(Eileen Wong)上周和一名同事从费城乘坐一趟拥挤的火车回家,在90分钟旅程中,她一直站在过道上。
坐在附近的一名女子把头从手机上抬起来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说,‘天哪!’然后马上用外套把自己遮盖起来,”黄女士说。
黄女士的同事低头看见该女子在谷歌上检索:“冠状病毒有多致命?”
黄女士在曼哈顿居住的地方住着各个族裔的人,她从未有过自己与别人不一样的感觉。
“我在这里长大,我没有口音,”黄女士说。“我也是美国人——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件事让我开了眼界,”黄女士说。“我们没有表现出任何症状,比如打喷嚏或咳嗽,所以那只是根据长相做出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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