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唐:中国人永远学不会守规矩(组图)
我的悲观之处反而是在一些极小的细节,突出的代表就是排队。
我悲观的认为,我有生之年很可能看不到中国人能够守守规矩、好好排队。
中国人往往对“特权”这个词感到愤怒,但其实很多人的愤怒,并不是因为对方有特权,而是因为自己不是那个有特权的人。
说起国民性,不得不说起中国人道路上的开车习惯,比如每次大型节假日都有的新闻——“高速公路大堵车成了停车场”。
中国的确是人多车也多,但与高速公路上的堵车状况相比较,如果德国的高速公路上遇到塞车,其情形是:所有的车辆都放慢速度,前后保持一二十米的距离,缓缓前行。
没有人往别人前边乱插。因为他们知道,前边有障碍,往前乱钻只会把事情搞坏。
但国人不然。只要有一条缝,他就要钻进去,本来别人还可以走,他一钻,大家都走不了。
但对他来说,钻进来,就算都走不了,心里也安然;如果不钻进来,看着别人走,心里就难受。
难怪冯唐会说,中国人最大的问题在于不会好好守规矩、好好排队了。
01
我一直有个疑问,中国人为什么这么不爱排队?
艾青诗云:“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二十年前,我和周围人总有的疑问是:我们什么时候能够灯红酒绿、高楼大厦、汽车飞机、有万恶的腐朽的资本主义的样子啊?
很快,我们GDP的增速世界第一了,很快,我们GDP的总量超越日本成为世界第二了,很快,我们在盘算退休之前GDP世界第一了。
最近,悲观情绪开始蔓延,我听到了另外一些疑问:
第一,什么时候全球的精英会把孩子送到中国留学,而不是像今天都把他们的孩子送到美国、 欧洲留学?
第二,什么时候全球的年轻人会最欣赏中国的电影、 文化、 书籍,而不是像今天他们最喜欢的是美国、 欧洲的电影、书籍、音乐?
第三,什么时候全球的消费者在选择産品的时候,会首选中国的品牌?
周围悲观的人说,我们活着等不到这三个问题都说“YES”的时候了。
02
其实,我自己倒没有这么悲观。
第一个问题会很快回答“YES”。且不说汉赋、唐诗、宋词、元曲,现世中国经济总量已经这么大、增速还是相对这么快、好多领域的海还是这么蓝,全世界最聪明的父母一定会让孩子尽快学中文,一定找机会去台北、香港、上海、北京去看看、呆呆。
第三个问题的“YES”也在慢慢实现。二零一六年去美国湾区和LA,发现外国人用微信的很普遍,二零一六年去香港,发现机场在卖大疆的无人机,二零一六年在上海,发现华为的手机第一个用了Leica的镜头。
第二个问题回答“YES”的时间有可能会最漫长。其实,创造性天才的出现从基因角度算也是一个概率问题,中国十三亿人口,创造性天才也会依照概率在这十三亿人群里出现。
所以,问题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体制机制让不让的问题。
我的悲观之处反而是在一些极小的细节,突出的代表就是排队。我悲观的认为,我有生之年很可能看不到中国人能够守守规矩、好好排队。
因为每两三天就坐一次飞机,对于中国人不爱排队的体验最切肤地来自机场。
03
登机。
看“头等舱/商务舱/白金卡/金卡”专用登机走道站着的人比另外走道的人一点也不少,我排到了,问,前面都是“头等舱/商务舱/白金卡/金卡”的吗?
答,不是,他们看到两边都能登机就站到这里了。
问,你为什么不让他们按规矩排队呢?
答,你以为我有这么多闲工夫和他们口舌吗?你想被打,但是我不想被打。
下机,三次飞机落地,总有一次听到空姐声嘶力竭地喊:
飞机还未停稳,请客舱中站着的要冲出飞机的旅客回到原位坐下,不要打开行李箱,目的地没有地震、海啸和地震,无须进入逃命模式。
拿行李。有一次,需要带几瓶酒,不得不托运行李,下机后在行李传送带的出口等,想等到行李就马上拎走赶下一个会。
一个妇女带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儿,非常自然地站在了我前面。
我四下张望,四下无人。我看着这个妇女非常自然的表情,怒从心头起,问:您为什么站在我前面?
答:我的行李很快到了,出来得会比你的快。
问:您为什么能确定这一点?
答:就算行李不最早到,我带着小孩儿。
问:看小孩儿骨相清奇,将来必然有一番大成就,您为什么不做个表率教教他如何排队?
这时候,行李出来了,我的行李先出来。我默默地看了这个妇女一眼。
这个妇女开始大叫:你好意思吗?中国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些坐商务舱的人搞坏的!为富不仁!为富不仁!为富不仁!
我陷入深深思考,中国人为什么不爱排队?
第一,排队就很可能会失败,因为总有人不排队;
第二,降维攻击才能成功(降维攻击定义:就是你有道德,我沒道德,你死,我活;你我都是人,你還要做人,我自降為禽獸,你死,我活。),老实排队的一定输给不老实排队的;
第三,在这个国度,惟成败论英雄,不讲真善美,我发财了、我升官了、我出名了、我过关了,不排队占了便宜成功了就是真英雄。
一个国家,一方水土,其实和一个人一样。
改进衣服和配饰等等外在,很快,改进容貌和身材等等肉身,慢些,改进行为、气质、三观等等骨髓里的东西,遥遥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