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背心”运动法国肆虐的阶级本质(组图)
导语:“黄背心”运动在法国肆虐的同时,也正在吸引其他国家中对政府不满的人民。现在,这个运动早已越过了法国的边界,在其他十几个国家都发起了相似形式的抗议。来自基层、诉求多元、反对政府的这些特点使它能够超脱政治分歧而迅速扩散,但同时无组织的形态也令“黄背心”们难以提出有力主张。归根到底,“黄背心”运动反映了西方社会中逐渐分化的阶级差异,政客们忽视了重要的经济民主,而民众现在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法国2018年11月17日爆发的"黄背心"运动最初只是为了抗议上调燃油税,但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姗姗来迟的回应,使这场运动成为了针对他个人的一场报复,抗议的内容也已经扩大至社会和政治领域。法国抗议者想要使马克龙停止他的改革措施,聆听他们对此的意见,否则就要让他下台。尽管这场高峰时有12万人参加的大规模抗议活动已经呈现退潮趋势,但其带给法国冲击不可谓不大,尤其是让马克龙深陷上任以来最大的执政危机。
如今,"黄背心"运动正在西方扩散,哪怕它在法国的声势已经有所减弱。在这一过程中,"黄背心"的诉求进一步泛化。"黄背心"并不是纯粹的欧洲右翼运动,也明显不同于美国的"茶党"运动、"占领华尔街"运动,因为它的诉求要复杂、更繁多,且往往互相矛盾。当它突破法国界限的同时,也超越了单一的政治背景,正在成为值得西方世界必须认真思考的问题。
"黄背心"运动蔓延
2018年12月8日,当法国"黄背心"运动正在进行"第四幕"时,比利时、荷兰、瑞典民众也开始效仿他们,穿上这一象征性的着装,走上街头。在布鲁塞尔,约一千名抗议者上街抗议生活成本上升,其中一些"黄背心"甚至涌向政府大楼和欧盟总部,并要求首相辞职;在鹿特丹,数百名"黄背心"稍为平静地抗议税收上涨和福利减少;在斯德哥尔摩,有约一千人在抗议联合国移民协议,很多人穿着标志性的黄背心。
12月15日,"黄背心"抗议者的身影开始出现在德国、英国、爱尔兰、意大利、匈牙利、波兰、土耳其、以色列、加拿大、南非等国家。在慕尼黑人们抗议房租上涨和低退休金,在伦敦抗议者呼吁尽快脱欧,在罗马"黄背心"们抗议"反移民法",在匈牙利近万人抗议新劳动法--它显著延长了工作时长,在加拿大"黄背心"呼喊着"加拿大第一"并反对全球主义、碳税和联合国移民协议等……
这种蔓延还没有停止。12月21日,葡萄牙人抗议腐败和燃料电价等成本上升。美国人也已在脸书上成立近千人参与的"黄背心"群组。
融合左右两翼的反政府运动
"黄背心"运动有三个显著特征:来自基层、政治诉求多元、反政府。这使得它明显区别于欧洲右翼运动、"占领华尔街"、美国"茶党"等运动。"黄背心"运动是基层自发的行动,只有非常松散的组织,到目前为止也没有领袖。像在法国最初开始的那样,社交网络是把对现状不满的人们融合为一股"黄背心"洪流的主要工具,在YouTube上人们吸收了用司机反光服作为抗议标志的想法,然后他们开始在脸书群组中讨论如何抗议,并在推特上病毒式传播以获得社会和政府的注意力。这种组织方式很便捷而高效,在愤怒情绪的催动下,"黄背心"运动像野火一般包裹了整个法国,在让马克龙屈服之后,它激励了世界其他地方的不满人群。
很多人将"黄背心"运动错误地理解为班农(Steve Bannon)这样的右翼活动家煽动的暴乱,这是片面的。事实上,"黄背心"在法国诞生的时候就不局限于政治光谱中的某一端,"黄背心"共同抗议的是马克龙的新自由主义改革,左翼认为这与社会公平有悖,右翼虽然认同新自由主义,却不满改革倾向于移民。世界范围内的"黄背心"运动更是如此,法国"黄背心"有时带有反犹太色彩,但在以色列人们仍然穿上黄背心抗议物价上涨;在加拿大和意大利的抗议中,两国"黄背心"对移民的态度刚好相反。但不管人们的观点、要求如何不同甚至相反,只要穿上反光服,就成为了"黄背心"的一部分,身份认同无门槛让它可以轻易地扩散至任何地方。
当然,有一种相同诉求将所有"黄背心"运动和互不相关的抗议者联系起来,就是对政府的反对,认为它们是寡头的代表。在法国、比利时、意大利、匈牙利、以色列、加拿大等国的运动中,反对当前领导人的口号都获得了支持。在比较温和的抗议中,"黄背心"要求取消某些政策,在激进的抗议中,他们则提出了"建立人民议会"、"推翻制度"等号召。大多数"黄背心"将当局放在对立面,比如马克龙被称作"富人总统"、特鲁多(Justin Trudeau)被称作"加拿大犹大",他们觉得当局代表亿万富翁或者全球主义寡头掠夺穷人,并阻止穷人获得权力。
"黄背心"运动的组织缺陷
以目前不断蔓延的趋势来看,"黄背心"影响范围注定要超出人们对它的预想,某种意义上,它并不是一个运动,而是许多种运动的集合爆发:气候、移民、全球化、社会公平等等都有涉及。它也不仅仅是某个群体的运动,"黄背心"中有白人中产阶级、少数族裔移民、犹太人、失业者和退休人员,当税收、租金和物价一同上涨时,生存的压力终于使他们团结了起来。
但也正是这种庞杂诉求的松散集合,提不出一致的、行之有效的问题解决方案,又缺乏统一的组织主体和领袖,使得其很难称为严格意义上的社会运动,更难以说是激进左翼对实现社会主义的反叛,而只能是一场蔓延多国的群众抗议。例如,在法国最初对燃油税的抗议中,一部分"黄背心"提议由政府投资替代清洁能源而不是让穷人停止开车,另外一部分则要取消碳税和停止推广生物燃料和电动汽车,两种建议根本不可能同时都被采纳。在社会制度如何改造的问题上"黄背心"们则更加难以达成统一意见,左翼和右翼之间的分歧犹如鸿沟。所以,"黄背心"如果想成为一个长久的运动,达到它所宣扬的实现社会公平的和反政府的目的,就必须先解决其内部的组织领导问题,必须要有一个主体性组织和有领导力的领袖来整合各种诉求。
不可不察的深层问题
尽管如此,要化解"黄背心"给西方带来的冲击也并不只是政府让步那么简单,马克龙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是因为"黄背心"们的愤怒来自于制度的不公,这是自由资本主义在西方发展到今天必然会形成的一个结构性矛盾,而当权者因为其阶级或政治利益而无法对社会进行结构性变革调整,矛盾就必然会持续加剧。妥协,也不过只能换得暂时的安宁。从"黄背心"运动可以看出,因为资本在社会的主导性不断强化并骑劫政治演变,民选政府已经沦为精英甚至寡头利益的代言人,所以才造成那么多人不分左右,都充满对政府的不信任和愤怒。这种情况,在今天的台湾和香港都不陌生。
长期以来,西方以宣称民主闻名于世界,经常斥责西方世界之外的不民主。这种指责有其进步价值。但"黄背心"运动在法国的爆发和在西方的快速蔓延,也说明了西方在实现政治民主的同时,却严重忽视了对人民来说其实更重要的经济民主。
以法国为例,马克龙政府虽然发展经济、改善气候,但他却不考虑普通民众的承受力,而是将改善气候、发展经济的代价转移到普通人身上。再如,加拿大"黄背心"的一个组织者称:"我们正在抗议这样一个事实,即我们的政府不听取我们的意见。"这些都说明,现代西方制度在政治民主的表层之下,在经济上其实正日益走向寡头专制,正越来越无视、也无法回应民众的经济自由,甚至反而让民众成为了资本自由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