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贸易战背后的制度竞争 三大领域成角逐核心（图）

中美两国副部级贸易谈判于北京时间1月9日结束，谈判由两天延长到两天半，仍没有结果。两国就贸易谈判结果发表声明，中方认为谈判取得一定进展，而美国对此未做出任何评价。关于谈判的具体细节，双方在声明中均未体现。 

自贸易战打响以来，中美关系被广泛聚焦，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李巍近日在一场公开活动中表示，中美贸易战的本身，是两个国家之间发展模式的竞争，美国对于中国模式的输出是存在很强戒备的。以下为李巍讲话的部分实录。 

现在世界上频繁出现了退群的现象，最典型的是美国，也包括英国的脱欧、日本退出捕鲸协会，这都是制度退出的行为。制度退出是否意味着制度竞争的终结？以前制度竞争的理论前提是各国想要通过国际制度在国际体系中实施更加有效的竞争。 

今天的国际体系中正在出现一种新的社会事实，也就是大国之间，不再通过军事力量进行角逐，而更多是通过国际制度、通过塑造影响和控制国际制度来参与大国竞争。 

今天的国际关系，相对以前的国际关系出现了新的变化，主要有三个机制在发挥作用，一、战争的恐怖平衡机制；二、复合相互依赖机制；三、财富的创造机制。 

在这样的背景下，国际关系的世界将发生变化，国际制度竞争的新的世界与传统世界的主要问题，都发生了变化。在传统世界里，主要的问题是安全的困境，每一个国家都感觉自己是不安全的，尤其是在大国竞争的背景下。有的学者认为中美会陷入修昔底德陷阱，但修昔底德陷阱并不是中美之间的核心困境，因为中美之间谁都没有意愿要去毁灭性地摧毁对方。所以，安全困境是整个国际关系理论的核心基础，尤其面对安全困境是现实主义世界的核心问题。 

在新的世界里，另一个问题同样重要，就是治理困境。全球如此之多的公共问题，如何治理？在当今中国，经济发展很重要，但除了经济发展之外，环境问题、社会财富分配不均的问题，这样一些社会问题越来越重要，或者在某种意义上，它们和经济增长具有同等重要的地位。 

问题发生了变化，所以成员的身份也发生变化。在传统世界里，为了应对安全困境，诉诸于盟友，在新型世界里，为了解决治理的困境，就是伙伴关系。所以，中国的国际关系理论，一定要在"伙伴"这个概念下做文章。现实主义，之所以创造出那么多理论，它的核心概念是"盟友"。现在中国提出不结盟政策，有它的逻辑性。而关系形态，在传统的世界主要体现为势力的均衡，也就是权力的相互制衡。在新的世界里，主要体现在国与国之间建立一种制度的锁定关系。最后，世界政治的形态是，传统世界依然以丛林世界为基础，而新的世界则是一个规则世界，行为的所有原则，都是围绕规则来展开的。新的游戏规则的世界正在孕育之中。

国际制度是什么，首先它是一种公共物品，但另一方面仅仅把国际制度当做公共物品，显然是有点理想主义了，国际制度另一个特征，是它可以被国际制度的主导国私有化为一种私人的权力工具，国际制度是可以被操控的，就像今天在中国，人们普遍都不相信加拿大抓了孟晚舟，这是一个司法事件，因为人们认为美国的司法制度在权力的游戏之下是一种可以被运用的工具。但另一方面，为什么刘强东事件之后，人们又普遍相信美国的司法呢？那美国的司法体系是公正的还是不公正的？所以任何一个制度体系，一方面它有成为公共物品的成分，但另一方面它又容易被制度的领导国、制度的设计者、制度的控制者私有化为一种私人的工具。 

那为什么这样的一个领导国要把国际制度当成私人化的工具？第一、它能够增强谈判能力；第二、它能够更有利于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实施强制性的行为；第三、可以更加合法地占据公共资源，同时提高国际威望。正是因为国际制度能够被私人化，所以它解释了大国为什么能够支持国际制度。 

所以国际制度竞争，究竟是围绕什么而竞争？主要是三个方面。 

第一、领导国的权力。体现为领导国的政治动员能力、政治强制能力，以及观念的塑造能力。 

第二、这个国际制度能不能有效地提供公共物品。 

第三、取决于国际制度本身设计的合理性。 在金融领域的国际制度竞争上，自2008年以来，中国积极地推动了国际金融制度的改革，在多个方面，都体现出中国对既有的国际金融制度是不满的。中国官方的宣传语言会说中国是既有国际体系的捍卫者、支持者，但中国的行为，在美国人看来，中国在金融领域就是一个修正主义者，中国一方面有改制，另一方面还有建制，也就是建立新的制度，最典型的就是亚投行。而美国在金融领域则是一个守城的制度战略，拖延中国的改制要求，抵制中国的建制努力。 

在贸易领域，美国要求制度改革，认为世界贸易组织（WTO）的基本规则，已经不能适应美国的需要，美国要建立一个新的制度框架，这个框架是建立在服务业贸易和高科技贸易基础上的。所以今天的中美贸易战，可以追溯到奥巴马（Barack Obama）时代，只不过奥巴马用的是多边的方式，他在经贸问题上就已经在压制中国了，美国的精英已经意识到，WTO是最利于像中国这样的制造业大国的利益，WTO没有太多关于服务业贸易的管制条款。相反，中国也做出了一些制度的回应，也就是构建中国自己的自贸区网络。

所以整个中美国际制度竞争的基本途径在金融领域属于中攻美守，在贸易领域美国处于攻势地位，中国处于守势地位，而双方竞争的核心第一个是规则制定的竞争，另一个是伙伴争夺的竞争。 

所以，中美之间打的不是贸易战，打的是两个国家之间发展模式的问题。美国特别担心中国把中国的模式输出到海外去，而中国的这套模式，建立一个高效率的强政府，对很多国家都是很有吸引力的。当然，中美制度竞争也是两国制度结构合理性的竞争。 

对于中美制度竞争的前景，很可能会有两种走向。如果是一种互斥性的竞争，很可能会导致中美出现新冷战的状态。如果是一个包容性的竞争，那么它的对抗性就没那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