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宣言换取解禁 学者：朝鲜无核承诺仅满足特朗普（组图）

韩国总统文在寅对朝鲜的访问，即第三次“文金会”使得破冰的南北关系更加暖意融融，9月19日双方不仅签署象征“停战”的《9月平壤共同宣言》（以下简称《平壤宣言》），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还做出了拆除核设施并接受外部核查的承诺，美国总统特朗普更是连发两条推文表示“非常令人振奋”，朝鲜的承诺是否意味着朝鲜半岛的彻底无核化？又是否符合美国的预期？ 

对此，多维新闻记者采访了清华—卡内基全球政策中心研究员赵通。他认为《平壤宣言》虽助推半岛和平气氛，但朝鲜仅承诺不继续发展核武，并非彻底废除，且无法保证彻底“不可逆“，这仍与美国主流派所要求的CVID相差甚远。 

多维：如何评价这次《平壤宣言》的意义？与之前南北方面所签订的协议有何不同？ 

赵通：相似性可能大于差异，这点表现在《平壤宣言》及此前的《板门店宣言》上尤为突出。如《平壤宣言》中的六点共识中，前四点都是关于南北关系的改善，包括军事敌对关系结束、经贸合作的开展、人道主义的合作、解决离散家属问题及促进民间交往等内容。而外界最关注的朝核问题，则在宣言中的第五点共识才提到，朝核问题安排得比较靠后，两个宣言中的共识在顺序上的安排非常相似。 

另外两者在具体承诺的性质上也比较相似。《板门店宣言》在核问题上宣称，朝鲜要向弃核目标做出努力，最终实现半岛无核化；《平壤宣言》中用语也非常笼统，“要让半岛成为没有核武器和核威胁的和平土地“，两次表述更像是对一个远景目标做出的政治性承诺，朝韩未就具体的弃核时间表达成共识，可见在弃核问题上并没有质的突破。 

当然，此次宣言也确实有一些具体的进展，尤其是朝鲜主动提出要放弃西海火箭发射场里边的相关设施，甚至提出如果未来美国方面配合，愿意永久地废弃宁边核设施，这是比较重要的单方面自我限制承诺，有利于为目前陷入僵局的美朝谈判注入新的推动力，为下一轮谈判的重启带来非常积极的影响。但本质上来看，此宣言和《板门店序言》一样，朝鲜仅就限制其未来核和导弹能力的继续发展做出了承诺，而并不会严重影响朝鲜既有的核和导弹能力。 

但是《平壤宣言》也催生出一个明显效果——将和平进程的氛围推向高涨，令人感到振奋，感觉在目睹和平的到来。这种氛围在客观上会使得包括美国在内的国家不太可能、或者更难单方面继续或加大对朝施压；朝鲜也更容易在外交层面上加强与周边国家乃至国际社会的交流，帮助朝鲜突破目前的外交孤立及经济制裁所带来的负面影响。 

《平壤宣言》所具有的历史意义还表现在朝韩双方确实采取了史无前例的措施来缓解军事对立关系，包括宣布结束敌对关系，启动军事联合委员会，在边界地区减少军事部署，加强联络交流以免发生军事冲突，这对于推动朝韩双方关系减少敌对、走向和平的历史作用是不可忽视的。 

多维：在朝韩首脑会晤上，金正恩承诺永久关闭宁远原子能研究中心，并表示愿意在外国专家在场的情况下“永久”拆除其主要导弹设施，这是否意味着朝鲜达到了美国所提出的“完全的，可验证的，不可逆的“（CVID）要求？若未达到，韩国单方面与朝鲜签署《平壤宣言》，是否与美国的意愿相悖？事实上，最后美国总统特朗普（Donald John Trump）的确表现了对该宣言的肯定态度。 

赵通：朝鲜提出的承诺和美国提出的CVID远不是一回事儿。朝鲜目前所做出的单方面承诺，基本上是属于限制自己核和导弹能力的进一步发展，但并不影响朝鲜继续拥有它已经获得的核导能力。而美国提出的CVID是指朝鲜要完全地放弃，废除既有的核导能力，所以这两者之间依然存在巨大的鸿沟。 

至于签署《平壤宣言》是否与美国的意愿相悖？我认为“美国的意愿“这个表述过于笼统，毕竟美国国内现在就朝核问题存在比较明显的分歧，一派是以美国总统特朗普本人为代表：特朗普似乎不太关心朝鲜究竟仅仅是限制核能力的进一步发展，还是放弃既有的核能力；只要朝鲜方面有进展，特朗普都乐于接受，他也非常乐意把美朝谈判描述成在不断取得新的进展，让外界看起来自己的对朝外交在不断取得新的突破，但在实际问题上他个人似乎并不那么重视区分朝鲜妥协的具体性质。 

但是，美国内部的主流派，包括特朗普身边的内阁高官一直对朝鲜弃核问题性质上的差异区分得非常清楚。迄今为止，很多人依然坚持要求朝鲜尽快地放弃已经获得的核导能力，而不只是限制核导能力的进一步发展。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平壤宣言》仍与实现美国的意愿有非常远的距离，未来美国国内在朝核问题上持不同意见的两种观点如何博弈，最终谁又能更具影响力，将从根本上影响美朝下一阶段谈判的顺利与否。 

多维：那么从技术层面上，目前的种种迹象是否表明，朝鲜半岛无核化会达到一种不可逆的预期？ 

赵通：首先，还是要强调现在朝鲜并非已经承诺要放弃既有的核和导弹能力，而只是限制发展新能力的空间。而自我限制是否意味着不可逆？这个问题只能相对来看，毕竟很多设施的废除无法做到完全不可能逆。比如导弹发动机试验平台的拆除，如果进行深入拆除——不仅拆掉上层建筑，而且破坏整个地基，如此这般恢复起来确实比较困难。但理论上讲，只要有决心和资源，另起炉灶或者完全重建的可能性总是存在的。 

其次，实现“不可逆“的另外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时间，重建设施毕竟是需要时间的，而在这个过程中，国际社会尤其是美国，是有利用军事手段对朝鲜的重建进行干预和阻止的机会的。从这个角度讲，朝鲜目前提出的废除核设施的举措，依然是具有重要意义的。 总结来说，朝鲜恢复这些核设施的难度会大大增加，但并不能绝对说是完全不可逆。 

多维：此次会谈，韩国随行人员包括三星、SK、LG和现代等经济界领军人物，象征意味明显。那么，朝韩此次签署宣言，是否意味着解除对朝制裁指日可待？ 

赵通：周边国家中，美国和日本依然强调维持对朝鲜的全面制裁。毋庸置疑，美国的态度是最关键的，但如我前面所介绍的美国国内目前对朝核问题持有不同意见，而且总的来看朝鲜现在所做出的各种承诺依然与美国所要求的CVID相距甚远，因此近期解除对朝鲜制裁的难度依然巨大，依然不太可能很快实现。 

但是南北关系的改善所带来的和平的氛围，包括特朗普本人对朝鲜进一步妥协所做出的积极回应，客观上使得国际社会中的其他成员国更方便进一步与朝鲜在外交层面上进行接触，进一步恢复对朝部分经贸合作往来，也会在客观上使得国际社会对朝鲜经济制裁的实施力度有所降低。但美国单方面及联合国多边对朝经济制裁的取消，近期恐怕依然难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