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游客身上赚了几十亿的欧洲 现在不欢迎游客了？（组图）

在乔瓦尼-伯纳松（Giovanni Bonazzon）的画笔下，威尼斯是宁静的。桥梁优雅地横跨在潺潺的运河上，阳光反射在满是鲜花的阳台上，没有人来破坏这种宁静。

然而，伯纳松的日常生活并不像画中那样平静。他在圣马可广场(San Marco Square)附近卖水彩画，周围的人每天都在总督宫(Doge’s Palace)周围徘徊，舔着冰淇淋，摆着各种姿势拍照。伯纳松认为，旅游业正在杀死这座城市。

然而，当他听说威尼斯市长路易吉-布格纳罗(Luigi Brugnaro)在5月初设置了检查站，以阻止前来参观的游客时（但是允许当地人通过）时，伯纳罗感到失望。“是的，他们应该控制游客”，他说：“但是他们不应该关闭威尼斯。这是一个城市，不是一个主题公园。”

每年有3200万游客来到巴塞罗那，其中圣家堂是最受欢迎的景点

这句话也是其他很多欧洲城市的心声。2017年，到法国旅游的游客数约为8700万人次，打破了纪录；意大利则迎来了5830万游客；就连小小的荷兰也有1790万游客。

全世界的游客数量都在增长。2016年，亚洲接待的国际游客数量增长了9%，拉丁美洲的旅游业对GDP的贡献在今年预计将增长3.4%。但欧洲尤为显著。据联合国统计，去年全球跨国旅游人次数达到13亿，其中51%来到了欧洲，同比增长8%。尤其是美国人，似乎被旧大陆的魅力和成熟所吸引。2017年，有超过1570万美国游客穿越大西洋来到欧洲旅游，这一数字比一年前增加了16%。

随着2018年旅游业的业绩不断攀升，欧洲的不满情绪正在增长。今年春天，欧洲许多城市都发生了反旅游示威。7月14日，西班牙马略卡岛的示威者在机场举行了针对游客的“夏季行动”示威活动，举着写有“旅游杀死马略卡”的牌子。

然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要阻止游客比吸引他们要困难得多。

现代旅游业如此迅猛发展。易捷航空，瑞安航空这样的低成本航空公司自2000年以来大幅扩张，以极低的机票价格带动了乘客数量的增长。2008年到2016年，欧洲的游轮业发展迅猛，增长了49%。2008年成立的Airbnb降低了住宿费用。中国和印度等国家日益繁荣的经济，把他们新兴的中产阶级变成了狂热的旅行者。气候变化甚至也在其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温暖的气温延长了夏季，开辟了以前无法进入的地区。

地方政府也试图刺激旅游业来筹集资金。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十年里，旅游业逐渐被欧洲国家视为经济的救命稻草。旅游业在2016年为欧盟创造了3210亿美元的收入，有1200万人在从事相关工作。像巴塞罗那这样的城市，政府花了大量的钱来吸引游客。“几十年来，这里的政府一直在用大量的公共资金来吸引游轮、新酒店和新航空公司，”该市可持续旅游社区大会成员丹尼尔-帕尔多(Daniel Pardo)说：“但他们没有考虑后果。”

然而，旅游业给巴塞罗那所带来的负担远超过其能预想到的。在旺季的每一天，都会有四五艘游轮停靠在港边，成千上万的乘客涌向著名的拉姆布拉大道。“你无法在那里行走，”帕尔多说：“你无法在波盖利亚市场（Mercat de la Boqueria）购物，你甚至上不了公共汽车，因为到处都是游客。”

在过去的几年里，巴塞罗那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来改善这一状况，比如对那些穿着泳衣在市中心散步的游客进行罚款。现任市长埃达-科劳(Ada Colau)已大幅加强了对旅游业的管制。2017年1月，她的政府禁止在市中心新建酒店。当天停靠的游轮可能很难获得对接许可证，因为这里优先接待那些在巴塞罗那开始或结束旅程的游轮。旅游团现在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到波盖利亚市场参观，该市正在考虑采取措施，以确保当地人仍然可以在那里购买食材。

“这座城市的某些地区，如圣家堂（Sagrada Familia）或波盖利亚市场，面临着成为游乐园的风险”，议员阿古斯提-科罗姆(Agusti Colom)说：“但是我们还来得及拯救救他们。巴塞罗那不可能只发展单一经济。”

威尼斯引入了检查站，防止游客拥堵

其他城市也纷纷以法律来减少游客的数量。克罗地亚的杜布罗夫尼克城（Dubrovnik）因为曾出现在电视剧《权力的游戏》中，就被蜂拥而至电视剧的粉丝们淹没了。2017年，杜布罗夫尼克将每天的游客数量限制在8000人，新任市长现在更是希望将这一数额减半。阿姆斯特丹因其臭名昭著的毒品文化和风景如画的运河在2016年吸引了至少600万外国游客。现在，该城市对吵闹行为实施罚款，严禁移动酒吧，同时试图将游客引流至不太拥挤的地方，比如距离市中心27公里的海滨小镇赞德沃特（Zandvoort），该城市现已被重新命名为阿姆斯特丹海滩。该市还将旅游税提高到6%，旨在通过征收更高的税来控制游客数量。

在2018年初，希腊首次征收旅游税，从每晚50欧分到4欧元不等。在冰岛，游客的人数几乎是居民的七倍，议员们将考虑对来自欧洲以外的游客征税。然而，在自由主义的欧洲，不是每个政府都愿意增税。2017年，挪威北部的罗浮敦群岛（Flakstad）吸引了100多万游客，这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电影《冰雪奇缘》。主要道路和匮乏的设施不堪重负，因此，在这里居住的2.5万居民恳求政府提高税收。然而，挪威政府拒绝提高税收，当地人被迫自行处理。罗浮敦市长汉斯-索尔达尔(Hans Fredrik Sordal)说:“我们组织了一些社区志愿者来修建小路和搬运垃圾。夏天，我们向公众开放学校厕所。我们要求游客提供志愿捐款。”

对于这些当地人来说，对旅游业的愤怒可以通过从中获得的收益来平息。Airbnb的出现为拥有空余卧室和第二套房产的居民创造了收入来源。该公司认为自己为旅游业过度拥挤问题提供了办法，创始人内森-布里恰克(Nathan Blecharczyk)在5月份的一份报告中写道:“我们相信，我们可以成为大众旅游的一个解决方案，它能够实现可持续增长，造福于所有人。”

每天有5.5万名游客来到威尼斯

然而，有些人比其他人受益更多。精明的投资者在理想的地段买下住宅，将其改造成旅游公寓，引发住房短缺，推高房价。一些城市再次采取了行动。以哥本哈根为例，它限制了房主出租住宅的天数。巴塞罗那已经把目标对准了Airbnb，迫使它分享业主的数据，并剔除未注册的公寓。它还推出了一个网站，访客可以在这里查看一套公寓是否是合法注册。但投机者仍然很难阻止。

平衡当地人的需求和游客的需求是整个欧洲面临的挑战，首当其冲的也许是威尼斯。每年有超过2000万游客涌入威尼斯的广场和运河。该市市长试图设置检查站，阻止前来参观的游客。但这一举措遭到了当地人的抗议，他们把这一行为视为试图封闭威尼斯。威尼斯副市长帕乌拉-玛尔（Paola Mar）哀叹道:“我们试图为这座城市做点什么，为当地居民做些什么。这是为了他们，为了他们的安全。但在意大利，也许什么都不做，才能让人满意。”

威尼斯并不是什么都没做。当地政府限制新建酒店和外卖餐馆，为乘坐公共交通的居民开辟了一条快车道，并通过分流行人和船只来缓解交通拥堵。他们还雇佣了22名乘务员，穿着写有“享受并尊重威尼斯”字样的背心，阻止游客坐在纪念碑上、跳进运河里或进行其他不当行为。

巴塞罗那现在限制游客进入波盖利亚市场

但实施过多的限制可能会减少那些以旅游业为生的居民的收入。在欧盟国家，有十分之一的非金融企业在为旅游业服务。在威尼斯，有人提议针对进出圣马可广场征收门票，但遭到抵制。限制邮轮进入是一个敏感的话题。“你必须知道，有5000威尼斯人在游轮上工作”。马尔说：“如果我们希望人们留在威尼斯，他们必须有工作。”

这暗示了其中的关键。威尼斯几十年来一直在失去居民，从1951年的近17.5万人降至现在的约5.5万人。在某些地区，这座城市似乎不适合居住——街道太拥挤了，没法走下去，五金店和牙医诊所被纪念品摊取代。同样的问题威胁着巴塞罗那和佛罗伦萨：旅游业把当地人赶出了中心地带，留下了为游客而开的参观和商店。

当居民离开，游客接管一座城市时，留下的东西就会失去本来的魅力。五月的一天，来自哥伦比亚的苏珊娜-阿尔扎特(Susana Alzate)和丹尼尔-托本(Daniel Tobon)在威尼斯的里阿尔托桥(Rialto Bridge)等着拍照，在一群以色列东正教犹太人和一群伊斯兰苏菲派教徒之后，这对夫妇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空位，摆出姿势，拍下了他们的照片，上传至Instagram。“太美了，”阿尔扎特凝视着大运河说：“但是我再也不会再来了。游客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