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扇巴掌、踢肚子、用鞋刷抽脸,又一家“豫章书院”!这里的孩子每天做噩梦,想自杀

2018-04-10 来源: 上观新闻 原文链接 评论15条

还记得

山东临沂网络成瘾戒治中心

用“电击疗法”戒“网瘾”吗?

还记得

江西豫章书院

以“鞭子抽、关小黑屋”惩罚学生吗?

这些打着“戒网瘾”等旗号的特训机构

频频引发舆论口诛笔伐

但即便如此

虐待儿童的痛心事还是一再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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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博认证:武汉市洪山区新长征心理咨询中心

今年3月31日,记者走访新长征,看到校区正在装修扩建,锦绣山庄门口曾悬挂的新长征牌子消失了,学校楼前的牌子仍在。一位闵姓老师告诉记者,目前暂停招生,预计5月底恢复。另一位在山庄工作的人士透露,学员在春节前都已被家长接走。

经记者多方确认,新长征已被一家叫湖北红心教育青少年成长特训营的机构收购,其创始人付德宝对此予以肯定。红心基地特训营主任袁晓峰告诉记者,他们主要是以“行为训练和体验式心理培训”解决青少年网瘾、厌学、叛逆、早恋等问题,在湖北省有8个基地,其中在武汉有3个,一直在开班。  

这所位于武汉市江夏区五里界锦绣山庄内的青少年成长学校,自2009年来,接纳的学员最小10岁左右、最大的28岁。多名受访学员告知:与体罚同时存在的是思想控制,告密、举报之风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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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武汉新长征艺术培训学校

有人曾经绝食抗议

有人曾经喝洗衣液“自杀”

还有人从二楼楼梯的栏杆上翻滚下去

“问题少年”并不新鲜

针对“问题少年”的机构屡见不鲜

但鲜少有人真正倾听少年们的心声

在青春叛逆的那几年

被扔进一个充斥恶意的陌生世界

他们究竟经历了怎样可怕的事?

进入新长征:深深的受骗感

少年们因为五花八门的“问题”被送进新长征。有的是厌学逃学,有的是早恋,有的纯粹就是“跟父母没话说”。让我们来看看这些把孩子送进新长征的奇葩理由:

网瘾

文清是在2016年7月2日被父母假借“看病”为由带到新长征的。刚进去,她便被教官从家长身边带走,“散散心”,其实就是在山庄里瞎转悠,回去时已不见父母踪影。而刚刚还笑脸盈盈的教官马上“变脸”:“你得待在这里,待多久看你的表现。” 

至今文清也想不明白,父母为何要送她到新长征,自己不过是“喜欢和朋友出去玩,有时通宵上网而已”。出去后,文清当面质问原因,得到的答复是:“你要是听话我们会送你进去吗?”

大部分男生都是因为网瘾进来的。有个10岁男孩进来的时候口袋里装满游戏卡,天真地去找老师借手机打游戏。

跟父母吵架后去朋友家睡了一晚

韩笑雪2013年6月被送进来。据她告知,上初一时,有天她跟父母吵架后赌气去朋友家睡了一晚,家长以“转学”为由开车将她从孝感带到新长征。

2014年9月,从新长征出去半年多的韩笑雪,是被山东科技防卫专修学院的教官直接开车到她家、从她房间带走的,“从早上6点开到了晚上7点才到学校”。

韩笑雪刚记事起父母就离婚了,她跟着外婆长大,后来在父亲组建的新家庭住了几年,“没有一天像家的感觉”,又搬回去跟外婆住。正是在这期间,她接触了一些不好的人,开始“变坏”。

在电视上看到新长征的节目

来自鄂州的刘珺则是父母在电视上看到新长征的节目,觉得“在里面听听道理、做做游戏挺好,就当体验生活”。

怀疑孩子喜欢同性

有个女孩是因为父母怀疑她喜欢同性,被送了进来。

学会抽烟、迷上跳舞机

学会抽烟和迷上跳舞机后,赵小帅和父母的关系日趋紧张,有天早上他被母亲叫醒,看见母亲一直对着他笑,“眼里含泪的那种”,感到莫名其妙,接着他便被父母以到山庄游玩为由带到了新长征。

离家出走

离家出走一个星期的蓝琪,被母亲“以后再也不会那样”的承诺骗回家,一觉醒来,新长征的教官出现在她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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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长征实行军事化管理,女生宿舍的被子必须迭成“豆腐块”。

回想起进入新长征的过程

每位受访学员都有一种深深的受欺骗感

TA们说:

明白自己落入骗局的一刹那

“差不多就要崩溃了”

“对生活毫无希望”

有人抱着床杆哭了一整夜

有人被“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的压抑氛围”

吓得不敢吭声

还有人则在很短时间内明白了

这套父母与校方之间“成年人的规则”

开始装乖卖巧、讨好教官

目的是为了早日出去

一人犯错,全体受罚

新来者首先须上交全部个人物品,包括身上挂着的“传家宝”,接着换上新长征校服。当时文清被带到一间教室,“已经被一股受骗的气冲昏了头脑”,她拒绝换校服,大发脾气。教官过来抓她的头发,她拿起一块木板回击,打在教官的头部,“因为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教官二话没说,一把扯住她头发,拽倒在地,指挥旁边几个女生将她的衣服撕掉,强行换上校服。

接下来3天,文清没有吃饭,喝了半瓶花露水,心想肯定会被送去医院洗胃,但结果没有,随之而来的是惩罚。教官把她带到3号楼2楼的活动室,拎来一桶纯净水摆在面前,叫一名学员把水倒进漱口杯,让文清当着所有女生的面,一杯接一杯把水喝光。  

陈静是记者找到的在新长征时间最长的学员。她今年18岁,从2013年5月第一次进去,到2017年1月出来,先后3次,一共3年零5个月。

一个星期后剪头发,陈静进校时的黄头发、一边长一边短的刘海,都没了,变成“前面到眉毛、两侧到耳朵”的标准发型。有个女生,头发从3岁养到11岁,长到膝盖了,“咔嚓”被剪,当场就哭了。还有的女生半年不来月经都不能被送进医院。

在陈静这位老生眼里,新生文清的所作所为“很傻”。老生们早就见惯了。新人初来乍到,通常都要先闹几天,逃跑、绝食、喝花露水或洗发水、啃肥皂,一律受罚。

赵小帅来的第一天就没吃晚饭,当晚连拉3次紧急集合——都是深夜12点以后,哨子响起1分钟内所有人必须在大厅站好队。赵小帅被绑在床上,第3次集合才参加。教官让他把之前的深蹲都补上,一共300个。 

在新长征,多数学员待半年左右,不断新老交替。学员们告诉记者:躁动期只在前3个月,后面会越待越老实,因为开始数着日子期盼出去。那些“不听话”的新生被视作害群之马,他们做错事所有人都会被牵连,“一人犯错,全体受罚”。 

新生之间沟通是大忌,老师、教官和老生都会随时盯着他们。一般过3个月后,新生被当作老生看待;也有“冥顽不灵”者,半年多了还是“新生”。    

扇巴掌、踢肚子、用鞋刷抽脸、被灌一整桶水......

韩笑雪至今难忘,山东科技防卫专修学院电击的惨叫声。那个女孩是“三进宫”,被送来时又哭又闹,“教官说‘你再喊一句’,那女生就喊了一声,教官抄起电棒就电她”。

新长征没有电击,但韩笑雪觉得新长征比山东那所学校更压抑,“不给尊严和人格”。2013年,她亲眼看见一个女孩被教官勒令把双手放进粪桶里,泡了近1分钟,只因为女孩在浇粪时露出“嫌弃”的表情。

在阴暗的走廊里,学员们常常见到一位20多岁的男学员,双手被捆绑,跪着一动不动。  

在受访学员看来,体罚毫无来由。每位教官都有独特的惩罚方式:蔡英哲喜欢拳打脚踢;丁海涛喜欢扇巴掌;韩琼喜欢拿木凳往男生身上砸,对女生则踢肚子。那个被勒令把手放进粪桶的女孩,被同一位教官用鞋底打脸。  

有人站着时冷不丁被教官绊到地上拳打脚踢,有人冬天被泼十几桶冷水,也有男生被几个人压在墙角劈叉。跑圈、冲刺、蛙跳更是司空见惯。一位学员慨叹:“最舒服的惩罚是在床上被绑成一个‘大’字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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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逃跑三次、被打得最惨的女生,就是被吊在这棵树上灌水。

所有人都知道那个逃跑3次均未遂的女孩,因为她被罚得最惨。

她被要求围着操场跑200圈,跑不动了,教官过来用鞋刷抽她的脸。正在一旁刷鞋的女生记得,“最起码抽了三四十下”,鼻血用完一包纸也止不住。

接着是对待逃跑者的常规项目:灌水。她一只手被吊在树上,有人用漱口杯给她倒水,一杯接一杯,直到喝光一桶18.9升的纯净水。女孩被放下来后,躺在地上发抖——这是2014年3月,女生们坐在一旁的台阶上看着,男生在打篮球,偶尔有人瞥一眼。

唯一逃跑成功的那个女孩成了新长征的传奇。她是“五进宫”,对新长征了如指掌。有次她单独在2号楼打扫卫生,趁女老师洗澡时跑了。那是下雨天,她里面穿着便装,一边向山庄门口跑,一边脱校服,跑出去躲到附近一户人家,最后是朋友来接她离开。女孩生于1997年,逃跑是在2013年。 

那晚,所有学员集体受罚。陈静回忆说,教官让他们坐到凌晨3点不准睡觉。从那以后,管制更严了。  

逃跑在新长征时常上演,要么在2号楼和3号楼的铁门缝隙里,要么在洗衣液、花露水的泡沫中。实际上,它几乎每晚都出现在学员们的梦里。 

有人想在跑步时从围墙边踩着树翻出去;有人想上文化课的时候借口说肚子疼上厕所跑出去;还有人趁罕有的外出机会勘测地形,发现“有部分栏杆很矮,外面是田野”,翻出去后能跑多远跑多远,看到车就拦车。但他们都不敢。

在新长征,逃跑失败带来的是最严厉的惩罚,而且必须所有人都在场,“就像看戏一样”。韩笑雪曾参与一次逃跑计划。6名女生把上铺支撑床板的铁抽出来,去撬女生校区的铁门,一天撬一点,撬了两夜,第三天不敢撬了,第四天就有人举报。  

逃跑失败,几个人趴在大厅被教官用棍子打。当晚居然拉了55遍紧急集合,隔6分钟拉一次,从晚上11点多拉到次日早上约5点。每次教官还进屋检查,鞋子没摆好打一棍,蚊帐没弄好也打一棍。 

接着是关禁闭。韩笑雪被关一周,最长的关了20多天,因为在禁闭室喝洗发水自杀。每次逃跑事件发生之后,伴随而来的是管制升级:策划逃跑的女生被从2号楼转移到更封闭的3号楼;晚上老师用柜子把门挡住,每人发一个盆,上厕所就用盆解决。

韩笑雪曾独自躲在厕所喝下半瓶花露水,但只是难受了一会儿,“和别人说就是自找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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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女生策划撬门逃跑,右边那扇木门外面还有两道铁门。 

1999年生的赵小帅把食指的长指甲咬成锥形,划伤手腕,又将一块铁皮磨得锋利,在手臂割了140多刀,腿上还留下一个“井”字疤痕。后来,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伤口简单用卫生纸清理了事。

女生们谈起这个自称会武功的男生都笑了——练过两年武术的他跑去跟教官单挑,被两名教官打趴在地,躺了两个月。

比割伤、流血更让赵小帅感到痛不欲生的却是数米——教官把黑米、白米放在一个脸盆里,搅拌,勒令赵小帅把它们分开,并数清楚黑米、白米有多少颗。晚上10点熄灯后,赵小帅蹲在走廊拣米,通宵数,持续了整整一周。  

那段时间,晚上不能睡觉,白天罚练体能,赵小帅接近崩溃,“我们再做错什么事,也绝对不应该被送到这种地方来啊!”  

还有一种无声的反抗。

学员每周六申请添置日常用品。有个女生每次都买几大卷卫生纸和许多生活用品,用不完就堆在宿舍,“把新长征的仓库买空了,把爸爸买穷了,就可以回家了”。

在新长征,两位学员之间关系好的最高境界就是分享零食,因为零食太宝贵。不过,为了控制学员,老师和教官们会刻意挑拨学员关系。如若两位学员较为亲近,则会被勒令跑步,一个人跑,另一个人在后面踩前者的脚后跟。 

“当其他人都在训练,你被老师叫出去办事,那个感觉很爽。”陈静说,除了物质,奖励也有精神层面的。

而互相举报,最易获得奖励。

从新长征出来后,每天做噩梦,想自杀

离开新长征的第一夜,赵小帅记起之前被学校收缴的书包里还有20元,他想也不想就去买了一包烟抽。  

“其实就是强行控制出一个乖孩子。”陈静说。在新长征长达3年多的她,现在不再控诉对学校的不满,而是把愤怒矛头直指家长,“基本与爸爸隔绝了,老死不相往来”。

“刚出来的时候细声细气跟爸妈说话,不敢反抗,后来是压抑不住的愤怒,跟我爸拳打脚踢,用脏话骂他。”赵小帅说,从新长征出来第一周,他被检查出患有中度抑郁症、轻度焦虑伴随狂躁症,每天做噩梦,想自杀,“我爸妈常常半夜来我房间试探我还有没有呼吸”。

大多数学员一离开新长征就“翻脸”。蓝琪刚出来后曾向父母如实介绍,得到的回应是“别人都很好,就你特殊”。

3月25日,记者在武汉一家咖啡馆见到韩笑雪。她戴着帽子,鸭舌压得很低。一起出现的是比她晚几个月进去的蓝琪。二人在新长征结识,当年都是13岁,都曾为长发被剪而痛惜。  

聊起新长征,她们看起来很轻松。韩笑雪说起她有两次没听到哨子声而害得所有人被罚时,哈哈大笑。蓝琪说,现在已离开几年,心态不一样了,如果是刚出来时,会说得越严重越好,“满满的怨气,跟反社会那样”。

3月31日,赵小帅和陈静带着记者重回新长征。已离开近1年的赵小帅,仍担心再见新长征“会让自己受不了”,特意找了一位男同学陪同。 

新长征所在的江夏区五里界镇锦绣山庄,是占地600多亩的度假休闲区,离市区近40公里。放到武汉市地图上来看,相当于“郊区的郊区”。那天,有大人小孩在玩户外游戏,一群大学生在烧烤露营。  

赵小帅和陈静对这里的一切记忆犹新:哨响拉开一天序幕,6点起床,跑操、洗漱、整理内务,上午是队列,下午是体能训练,仅有不到10%的学员在家长坚持下上文化课,晚饭后所有人在活动室写日记,晚上10点熄灯。

所谓的心理治疗是“面子功夫”。在新长征官网上的教授讲座、文艺活动,好几个月才有一次,“学校趁这个机会疯狂拍照”。一位来开讲座的老师对学员说“你们快要放寒假了”,韩笑雪使劲憋着,不敢笑出声——新长征还有寒假?连春节都是在这里过。 

新长征的学费是半年3万元。学员们不能出去购物,只能向老师申请。“比外面卖的贵很多倍”,陈静说,最离谱的是有位学员曾用50元买了一个梨。 

新长征规定进去两个半月后才能见家长。蓝琪趁教官不在,偷偷对母亲说:“这里每天都打人,赶紧把我接出去。”母亲不信:“看你平时照片挺开心的。”家长们不知道,照片是精心挑选的“开心时刻”,信是经过老师审核之后才寄出的。

在外界看来,被送进新长征的孩子是莫名其妙消失的。那个被罚得最惨的女孩跟赵小帅家离得很近,“初中她就不见了,不知道她去了哪”。直到2017年,赵小帅被学校叫去撕学员档案,他突然看到那个女孩的名字,再看家庭地址,确认无疑。档案上写着女孩的父亲认为她有“自杀、自残行为和心理疾病”。赵小帅出来后特地去找了那个女孩,女孩对其父亲说辞矢口否认,她已在认真备战高考。

离开新长征后继续学业的并不多。韩笑雪自初一起,先后被送进“特训”机构两次,“再也没有完整上过学”。

受访学员都说,他们不曾见过一个人因为进入新长征而变成“好孩子”。很多人会变本加厉地玩,少数人的改变则是随着年龄增长自然而然地对那些玩法失去了兴趣。  

少年们与父母意志的反抗依然在继续,只是用了更含蓄的方式:赵小帅为了抵制当兵,偷偷在左手臂刺青;文清一人从家跑到武汉工作;蓝琪正在申请一所美国高校。  

当然,也有父母对孩子表达过歉意。他们后悔在不了解新长征实际情况之下就把孩子送进去。    

蓝琪觉得与5年前把她送进新长征时相比,父母的“意识形态”并没有变化,“始终觉得我达不到他们的期望”。现在母亲很少跟她讲话,父亲总是“上帝视角”地教育她,讲一些空泛道理,“没有冲突,也没有理解”。  

赵小帅如今看起来很瘦。在新长征的半年里,他的体重曾经从96斤飙升至134斤,“每个人都会变胖、变黑”。

文清还记得她第二次从新长征出来,去朋友家玩,朋友竟没有认出她。当她自报名字时,朋友哭了,“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比起身体的折磨,写小纸条更让学员们感到恐怖:“动不动就让我们搬个小板凳,写最近听到的看到的所有”;“纯粹为了制造诡异和压抑的气氛”。

3月31日下午2点,太阳照在新长征的操场上。 “再有5分钟该起床训练了。”赵小帅对着空荡荡的操场自言自语。  

3号楼前挺立着一棵树。他突然驻足说,这叫“过年树”,过年时树上的叶子全部掉光,开春了才长嫩叶。  

对这些少年而言,新长征就像青春记忆里的一道疤痕,只能等待自愈。

当年离开新长征,蓝琪偷偷将一位好友写给她的一封信夹在内衣里带了出来。那位好友曾在她受罚时抱过她一下。信里的话,蓝琪至今还记得:“如果说世界是太阳照得到那一面,新长征就是太阳照不到的那一面。现在,你自由了,忘了这里,去看美丽的风景。”

孩子变得听话就叫“矫正成功”?

“看了你转发关于新长征学校的文章,心情很沉重,爸妈当年的方式也许不对,但那时的我们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希望你好好听话,不要再想之前的事,人生还很长,爸妈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们真的非常爱你。”

4月7日晚,文清的父亲发给她一条长长的消息。

这是极少的愿意正面回应的家长。 

回访时记者了解到,家长们态度不一,有的只是简单对孩子说“希望你放下过去”,有的索性不愿提及。

事实上,在明知这所特训学校存在体罚和人格侮辱行为的前提下,许多家长仍旧坚持把孩子送进去。因此,不少学员都至少是“二进宫”。

在自我意识正在形成、发展的青春期,打着“青少年行为矫正”旗号的特训学校让这些所谓的“问题少年”提早见到了世界的残酷一面。

有网友说,杨永信就一个人,而临沂网络成瘾戒治中心的学员那么多,为什么任其电击却不反抗?

同样,在新长征,教官和老师加起来最多十来位,过年时只有两位老师,但依然无人敢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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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受访者都告诉我,真正的可怕并非电击和体罚,而是维持其“统治”的那套秩序。

人群聚集的地方总会有规则和秩序。新长征有一种特殊到诡异的“层次感”:学员被分为新生和老生,老生中有那么一两位是“受宠者”,享受跟老师“出公差”的待遇;流动颇为频繁的老师和教官们,由一位中年妇女管理,而这位妇女年仅5岁左右的儿子,只要每次出现在学校,老师们都会陪他吃饭、喂他零食,这位妇女还会让小男孩到女生学员中挑两个陪他玩耍……

我的同事采访过杨永信的临沂网络成瘾戒治中心,当时他被一群家长团团围住,被要求删除照片。同事不可置信地问家长们:孩子就这么不可救药,一定要送来这里?一位父亲反反复复地叹气,能做的、能想到的,我们都尝试了。那些家长更愿意谈“治愈率”,他们还能举出很多真名实姓的“矫正成功”例子。

何谓“治愈”或“矫正成功”?答案很简单:孩子变得听话了。恰如文清的父亲当晚发给她的那条长长的消息,在表达歉意的同时,也不忘提及“希望你好好听话”。

把孩子当作“问题”来看待的家长

直面孩子的问题,而不是把孩子本身当作“问题”来看待——这些家长对此显然没有足够认识。    

然而,所谓的“矫正”往往并不成功。

从新长征出来后,学员与家长的关系并没有得到改善。陈静决定与父亲“老死不相往来”;赵小帅对父亲“拳打脚踢,用脏话骂他”;2000年出生的文清如今一个人从老家黄冈到武汉做生意,有时候半夜起来处理文件,她总在想,绝大多数同龄人尚在父母的呵护下读书,而初三就被送入新长征的自己却独自经历了那么多……

就在文清的父亲发给她那条长长的致歉消息时,她的母亲给她打了一笔钱。“我妈让我不要资金都放在开店上,用完了就说,要买什么就买。”这已经是文清眼中,母亲的温暖表达。 

他们羡慕那些看起来单纯快乐的同龄人,“家庭条件中等的,父母关系很健康,孩子从小被呵护得特别好”。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没有零食吃的孩子,看见小伙伴乐滋滋地含着棒棒糖。

应采访对象要求,韩笑雪、蓝琪、陈静、文清、赵小帅系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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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评论(15)
森森森
森森森 2018-04-11 回复
学校承诺了管理不听话的孩子,是因为这些孩子最难改变和塑造,这里有巨大的市场需求,而暴力管制则是因为这种治理方法最节省成本,如果激发学员发自内心的改变是成本巨大的而且以校方的教学素质根本不具备这种能力,所以只能选择治标不治本,后遗症严重的暴力管制。这里是无德且违法商业行为:首先校方在介绍自己的服务时并没有如实阐述极端管理手段,而是欺骗性虚假宣传,目的就是让家长成为自己的客户,这就涉及诈骗;其次,对学生采取的手段也是绝对违法因为就算是父母也没有资格虐待子女,妄论获得父母授权的机构。为什么这样一个无德且违反商法、刑法的机构在中国屡禁不绝?因为有传统的父权文化和师权文化影响,恰如印度对女性和低种姓者的歧视,让人不可思议的在明确违法的情况下普遍存在,都是由于这些核心文化中对部分人权的极度蔑视。我们的社会群众要多久才能意识到这个事件对基本人权的残害,要多久才能杜绝这种残害在中国的普遍发生,无疑成为考验我们社会文明与法治进步的风向标。在此向披露文中事实的媒体致敬,为受到残害的孩子和年轻人致哀,向无德无法的“教育机构”致以极度愤怒与谴责!
island
island 2018-04-10 回复
壞事做多了,天必收!
小毛
小毛 2018-04-10 回复
这些家长也是够了 不尽责 把孩子一丢
Verda秋
Verda秋 2018-04-10 回复
每一个有问题的孩子,都至少有一个有问题的家长。
LaughingYee
LaughingYee 2018-04-10 回复
把孩子送进地狱的正是这些不负责任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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