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老人在国外带孙子 下了飞机 差点被罚25万(组图)
为了和万里之外的孩子相聚,这些父母们不得不开始飞来飞去候鸟式的生活。
然而,这样的生活并不容易。
65岁的老何不会填入境申报单,差点被罚款25万元人民币;一位老太太打算把烧好的葱焖鲫鱼带上飞机;马大伯陪女儿生孩子连亲家的面都没见到……各种窘事层出不穷。
特别是在孙子孙女出生后,老人们要帮忙带第三代,候鸟式的生活变成了长居,他们不得不放弃国内舒适丰富的晚年生活,面对在国外那种连“电视都看不懂”的巨大精神空虚。
寂寞怎么办?看病怎么办?传统教育方式行不通了怎么办?更让他(她)们觉得不安和迷茫的问题是,真的老到走不动了的时候,怎么办?
语言不通、文化差异、观念碰撞、养老问题像一道道需要跨越的鸿沟,横亘在这些老人面前。
快报记者采访20位孩子定居国外的“留守父母”,他们敞开心扉,说出了心里话——我在国外带孙子,有的欣然面对,有的各种不适。
第一次坐国际航班,第一次在国外转机,第一次在国外购物、第一次和外国人打交道……说起在国外生活的各种第一次,大伯大妈们酸甜苦辣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纷纷感慨:“我们这个年纪了,不容易啊。”
出国坐飞机听不懂英语,老何通常情况下会向边上长得像留学生的人求助。
在飞往澳大利亚的航班上,下飞机前,要填写一张入境申报单,全英文,有的是子女填好发到父母手机上,有的是早就下载好填好并已经打印出来,只要依样画葫芦照着抄。
老何啥也没准备,他说自学的单词量也不够用,只看懂一个单词——紧急情况联系人,他就写了女儿的电话,其他的想请服务员帮忙,她们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他向旁边的留学生小伙子求助,小伙子看着单子问他:有没有携带违禁用品,像枪支、弹药、毒品……老何说,没有的,小伙子统统在NO一栏打勾。
下了飞机,还没提取行李时,他的入境申报单上,就被工作人员画了一个圈圈,在提取行李后,他被问了几句,当时没听懂,后来意识到大概是在质疑他:什么都没带吗?去探亲的,总会带点东西吧?
结果,到了检查行李的关口,他被安排到另一个通道排队,行李箱兜底被打开,全部东西倒出来,被拎出两袋红枣(共600克),一袋莲子和一袋笋干,“莲子他们搞不懂是什么东西,想了半天还给我了,笋干也还给我了。”老何说,他们还拿出一个秤,正儿八经地称起来,还拿出中英文对照的处理规定给他看,超出多少重量,最高罚5万澳元,他心里急的啊,默默一算,罚款折合成人民币25万!
老何急忙向海关解释,说是旁边人帮忙填的,但没用,对方最后叫他签字,他不知道为什么签字,不敢签。
“我要求跟我的女儿通话,他指指墙上的规定,出关前不能打手机,那人说得很快,我英语还没好到这个程度,但我听懂一句,goChina(回国),我都想好准备被遣返回国了,还好后来他同意我打电话了,我打给女儿,女婿跟他交流了一会,然后在电话里跟我说,爸爸,没事的,你就是带了这些东西没写上去,因为这个违规了,但你违规带的东西,还没到要罚款的量,让你签字就是说你是带了,他们没冤枉你,这下我才肯签字。那人态度立马就好了,帮我一起收拾箱子,打开的箱子要很努力才能把东西塞回去。”
从那以后,他每次去澳大利亚出关时,总是被安排到要被查的那支队伍,大概两三百人,大部分是中国人,也有几个老外,人和行李保持半步距离,也不知要干什么。
有次还来了一条缉毒犬东闻西闻,老何看着新鲜,想拿起手机拍,结果被制止了不让拍,没想到缉毒犬本领大着呢,围着一个中国老太太的行李嗅了嗅,“汪汪”两声,有人听了狗叫声说“Apple”,没想到真的从行李箱里搜出一袋苹果,他们能从狗狗的叫声中听出你带的是什么!
然后狗狗得到一块饼干奖励,很开心。
“看在老人老年纪大了,他们没有对她罚款。我才知道,苹果也是不能带的,有核。”
2014年,马大伯两老第二次去奥地利,待了半年,专门奔着陪女儿生小孩去的。女儿嫁了个奥地利小伙,其他民俗差异就不说了,可是马大伯没想到,生孩子那么大的事情,对方父母竟然也不出现。
女儿临产那天,他和老伴早早赶到了医院,等在产房门口,但是左等右等,亲家怎么还不来?
女儿已经推进产房,女婿也进了产房陪产,门口只有两老孤零零站着,语言不通,连个问的人都没有。马大伯说,当时不知道要等多久,女儿情况怎么样,急得要命。
后来壮起胆子拉着医生护士打手势,对方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把他们领到女儿的病床上做了个睡觉的手势,意思是先睡一觉。
马大伯没办法,还真睡了两小时,醒来时孩子已经生出来了。
他们后来才知道,当地人生小孩,双方父母都是不到场的。
俞大伯形容他们第一次去法国,“有点狼狈”:两个人,两个大箱子,两个小箱子,还有两个背包。从家里打车到武林门,坐民航大巴到上海虹桥机场。
过安检时,忽然提示行李超重。“那时两个人随身只能带10公斤,托运30公斤,但两个人共带了50公斤,还得扔掉十斤……于是萝卜干、梅干菜、笋干只好拿掉了。”俞大伯一边说一边比划“嗖嗖”扔东西的手势,“但香菇木耳茶叶不可能扔掉的。”
他说基本上每次去法国,行李都接近超重的边缘。他们带的东西,大多是吃的穿的,“外国的衣服尺寸不行款式不行,偏胖偏大,所以我没在国外买过衣服。”寿阿姨说。她还担心有些厨房配料在当地没有地方买,于是带过去了,但到了那边发现有中国市场,根本不用带。每次还带了药,一些中成药,六味地黄丸,冠心病的药。
老伴寿阿姨笑着说:“还有个老太太要把烧好的葱焖鲫鱼带上飞机,闻起来很香的……哎呦,老年人带东西自己想想也好笑呢,什么都想带给子女。”
第一次去看女儿,赵阿姨特地背了一床空调被过去,总想着这玩意国内便宜,能省则省,另外还带了好多小核桃给小孩吃,带了20多个魔方送给国际友人,增加彼此好感,整整撑满两大箱子。
没想到去了美国女儿家里,发现家里空调被被都有的,还都是新的,还好看。而且去附近市场打听,比国内还便宜,真是多余带了。
“小核桃那边也能买到了……可能美国人不那么care(在乎的意思)这些小东西了,我现在几乎不带东西了。”赵阿姨说。
赵阿姨说,年纪大了,单词忘光了,最近一次去美国,进关时差点被卡。美国人问她将在美国呆多久?她灵机一动说about8……,但是“月”的英文忘记了,还好向后面排队的华人求助才得以过关。
徐阿姨刚移民到澳大利亚时,收到一份信,说新移民要做一个大肠癌的筛查,她打开信封惊呆了,里面有一整套设备——从采样的大便瓶、到防腐剂,再到使用说明书,教你怎么取样,半厘米大小,再贴上条形码……
“关键是让我采样了,再寄回去!”徐阿姨说,在国内,大便都是采样后放在窗口等医务人员检验,寄大便这种事情,她从来没做过,不知道该怎么寄,也不好意思问,再说刚好是夏天,大便拿出去多难为情。
整个过程她纠结了很久,硬生生拖到冬天,被孩子催了几次,才勉为其难采样寄了出去。
后来,她又收到一封回信说,都好的。虽然这是新移民的常规检查,但想想这个过程,她还是觉得,蛮尴尬的。
初到异国他乡,尽管遇到了很多囧事,还有很多意料之外的困难,但大伯大妈们没有太多时间去沮丧和抱怨,也告诉自己不能泄气,他(她)们努力学习新技能,想各种办法适应新的生活环境。
虽然,这并不容易。
很多老人到了国外才发现,在国外生活不会开车太麻烦了,因为最近的超市都在五六公里之外,不像在国内一出家门就有便利店小菜场。比如徐大伯要买一次菜,必须要在高速开5分钟,再转地面,再开七八分钟车才能到超市,靠步行根本不可能。女儿嫁到奥地利的马大伯说,他住的不是大城市,离维也纳两小时车程,出门采购,距离都很远,得半小时车程,公交车也没看到几辆,所以要是学会开车就方便很多。
于是,65岁的徐大伯做了个重大决定——在美国考驾照。
徐大伯在国内有驾照,是2000年考出来的,驾龄17年了。他说中国人有驾照的话,可以在美国拿着驾照、护照到交警部门考理论考,理论考试通过后,会发一本有2个月期限的临时驾照。徐大伯是在拿到绿卡后,为了在美国拿长期驾照而考试的。
徐大伯说,他这个年纪再考驾照对脑力体力要求都很高,但为了孩子,他还是决定挑战一下。“在美国考驾照有中文试卷,理论考试比想象中好考,一次就考出来了。但是路考很难,考官坐在边上,稍微有点不安全的动作,马上要你回去了。有三次路考机会,如果三次都考不出又要回去重新考理论,我整整考了7次路考,花了3年时间里才考出。我觉得在美国驾驶,重点是安全意识,他们很重视这个。”
老张一共去了加拿大4次,每次都是两三个月就回来了,总是住不惯,这种不习惯,来自于精神的巨大空虚。在国内,他上午打打太极拳、下午看看报纸、唱唱家庭卡拉OK,晚上看看国际新闻,关心下加拿大,再散步、泡脚,十点半上床,或者偶尔跟朋友一起吃吃茶,搞搞旅游,活动蛮丰富的。
但到了国外语言不通,连坐公交车都坐不来,只能在住宅区的活动范围,没人聊天,更加没有人一起唱歌,每天除了操持家务,就是在家眼巴巴等儿子回家。
“没有朋友,连电视都看不懂,这种日子很煎熬的。”
后来老张想了个办法,每次出国前,他都会在U盘里下载喜欢的歌曲带过去,还会带上歌本,空下来听听歌,对着歌谱唱,又打听到社区里有华人举办的唱歌班,他立刻报名参加,唱歌班一周一次,就是一帮来带小孩的老头老太,平常很寂寞,通过共同的爱好聚在一起。
“我们唱一些老歌,像什么《女人花》、《中国人》,再聊聊家常,交到了新朋友,生活丰富了不少。”
那次因为看不懂入境申报单,没有如实填写导致被查行李之后,老何的经验是再也不带什么吃的东西过去了,有一次坐飞机,飞机上就广播说,红枣不能带进澳大利亚,他眼睁睁看着两个大妈在飞机上吃了10个小时红枣,大概有五六斤。
“其实那边什么都能买到,价格也便宜的,只要你不跟人民币进行转换,这一转换,一澳元的东西,变成了5块钱人民币,想想就觉得肉痛了。”老何说,入境申报单一定要如实填写,否则被查是非常严格的,出去前一定要去澳大利亚海关网站了解清楚哪些东西要申报、哪些东西禁止带,另外不知道怎么填写入境申报表的话,可以叫子女提前填好并打印出来,老人只要依样画葫芦就行。
在澳洲定居的徐阿姨也提到,澳大利亚是农业大国,不希望有病虫害进去,有没有带吃的东西,必须老老实实申报。
“火腿、香肠、咸鸭蛋、鲜肉,都是禁止带上飞机的,比如过端午节,我带两个粽子过去,或者中秋节带点月饼,这些想都不要想,如果查出来,要罚款,杭州人喜欢带点茶叶过去,茶叶他看是干的,又不好种,会网开一面让你带,有些东西查出来会给你扔掉,所以一定要如实申报。
很多老人到了国外才发现,在那边不会开车太麻烦了,因为最近的超市都在五六公里外,不像国内,一出家门就有便利店和小菜场。
住在城南的徐大伯建议,最好在国内拿到驾照。很多国家是承认中国驾照的。如果想在美国拿长期驾照的话,可以拿着中国驾照和护照,到美国的交管部门考试。
老何说他52岁才开始学英语,从只会26个英文字母,到现在掌握2000多个单词。他在国外最常用到的是这一句:MayIaskyouaquestion?(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老何说,会2000个单词,基本想表达的都能表达出来。比如去买菜,问问多少钱,给我来瓶酒什么的。跟人打招呼也没问题,能进行简单沟通。比如一对情侣到餐厅吃饭,男的去推门,女士进去后,后面还有人进来,男士一直把着门。老何来了,对男士说:youareagoodman,letmestandhere,holdthedoor(你是个好人,后面的让我来)。可是点菜不行,老何就交给女儿,吃到好吃的菜,把图片拍下来,下次再去的时候,打开图片给服务员,“Iwantthis”(我想要这个)。
老何觉得,除了单词,但更重要的是听力,人家在说什么,比你会说什么更重要。
很多老人说,孩子在那边买房定居,他们去了后吃住都由孩子管,开销很少。
常去法国的寿阿姨说:“我们住在儿子家,买菜吃饭都是他们付钱。我们年纪大了,自己要买的东西,微乎其微,不吃零食,衣服自己也带去了。平均每个月下来,花100多块欧元(1欧元相当于7块多人民币),花在买牙膏,毛巾,点心,饼干等小东西上面。”
城南徐大伯说,他在美国,基本上很少花钱,平时吃饭都在家里,去外面吃跟女儿一起去,都是他们付钱,买衣服也是和他们一起去,理发自己去自己付钱,旅游也是和他们一起去,也由他们付钱,“在那边比在国内花钱少”。
住澳大利亚女儿家的老何说,他一个月差不多自己花四五百澳元(一澳元相当于5块钱人民币),半个月买一次菜,大约300澳元。买烟,澳洲不提倡吸烟,所以烟很贵,一包烟大约38澳元,50支,一个月要买四包,就是160澳元。葡萄酒很便宜,13澳元可以买11瓶750毫升葡萄酒,买一次可以喝很长时间。
在饮食方面,大部分采访对象都说,没有明显感觉不适应。
城南徐大伯说,他在硅谷买菜时有华人超市,肉鱼调料都有,他经常去买菜,自己做饭。在美国,中餐馆很多,华人食品也很多,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习惯。
老张说,在加拿大,吃饭方面一点也不用担心。老张在加拿大住儿子家,住宅区跟商业区分开,家里每周开车半小时去超市采购一次,想吃什么就做什么。
说到吃的方面,澳大利亚是一个多元文化国家,对于各个民族来说,所需要的都具备,老杭州徐阿姨住在悉尼时观察过,在那边只有杭州的两种蔬菜吃不到,一种是茭白,一种是新鲜笋,那边卖的都是冰冻笋。
“走路来回7.5公里,在一个大超市里,华人卖的素鸡、老干妈,什么都有。”老何说。
马大伯在奥地利女儿家里吃的是面包、奶酪和香肠,想吃中餐了,就去开车半小时路程的丽水人开的一家中餐馆吃饭。
去加拿大探亲的老张对准备送孩子出去留学的家长提了几点建议:
第一,先在国内培养孩子独立生活和动手能力。国外留学,学校没有食堂的,只有一个公共区域可以供你烧饭,没有生活能力一下子很难适应。
第二,国内的幼儿园小学初中,基础教育不比国外差,大学或者大学毕业再出去更好,国外的高等教育方式、科研设备、教育资金和教育理念更发达一些,做学术研究比较自由。
第三,家长会外语的话,就不会太孤独。出去探亲,生活用品和药品应该带一些,在那边能不买的尽量不买。
第四,留守国内的老人,可以尝试抱团养老,这样就不会孤独寂寞。
在法国带孙子期间,寿阿姨经常观察儿子儿媳怎么教育孩子。
“我发现他们已经抛弃了传统老式的教育方法,什么是传统老式?就是长辈说了算,今天要做什么都是规定好了的。”
“他们都是现代教育。孩子一岁两岁,当然是父母做主,等孩子会说话了,很多情况下他们都要问问孩子的意见,这个东西要不要啊,喜欢什么呀?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是提出来,但不是板起面孔那种。他们比较讲道理。比如节假日要出去玩,孩子小的时候,不晓得去哪里,父母会跟孩子讲:明天我们要出去哪里玩,那里有什么东西,有什么好的,孩子会说我要去我要去。等孩子长大以后,他们愿意去哪里,父母一般都遵从他们的意见,如果需要调整,也会说,你的想法很好,但有什么困难,能不能适当调配一下?”
“其实做到这样的教育方式也不难的,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我也能做到。我觉得是个观念问题。”寿阿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