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版模特

这是Epoch非虚构故事大赛50强作品的第24篇。

以下为作者原文，未做任何改动。

文 | 黄青 郭晨琪 王馨

浙江传媒学院

她站在那个只由两个木箱子简单拼接而成，约1平方米左右的“舞台”上，“舞台”的前面挤着顾客。她没有犹豫的时间，也已经记不清这是她今天换的第几套衣服了，眼前顾客的要求便是她动作的唯一指令。她不停地穿上一套新样式的衣服又换下，身上只剩下打底的安全衣裤。“速度很重要，批发市场一般节奏比较快。”她说道。

这位姑娘叫蔡夏萍，来自丽水龙泉。她的工作是穿版模特，在杭州四季青服装城的一家店铺里。每天上班的时间点是5点-17点，大部分时间都处在“四季青上班到回家休息”两点一线的生活中，只有在批发城人少的休息日，她才会出去玩下。

穿版模特这一职业，是在淘宝日益发展、实体店面临困境的情况下应运而生的。这一工作模式不仅能让站上高台的真人模特根据顾客需求换上指定的衣服，直观展示服饰搭配效果；还能通过微信等方式上传穿版模特新款试穿效果的图像，让远程顾客方便采购。这一职业的出现，为实体店的批发工作带来了新的生机。

而蔡夏萍工作的地方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是中国最具影响力的服装一级批发与流通市场之一，创办于1989年10月。最红火的时候，中国13亿人口，平均每人有一件衣服来自这里。商场最内侧，模特们在聊天。商场的客流量主要被扶梯口的店铺分流，通道最内侧的商家生意显得冷清。“速度、氛围、搭配三者都需要。”蔡夏萍介绍道。

在电商大潮中，如今的四季青诞生了像意法服饰这样的电商城。这些档口门口陈列的服装信息图早已代替了售卖服装的漂亮营业员，每件服装也都有编码，不需要模特再一件件试穿，服饰卖家们也不需要亲自到档口拿货，通过电商平台便能在完成下单，然后通过代发公司或快递员上门取货，完成最终发货。

而常青女装楼则保留着相对传统的交易模式，各地服饰卖家到女装档口看版、订货，断货的时候通过微信、电话跟档口补货。每天，各地服饰卖家在这里聚集，档口的工作人员为了吸引客流，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吆喝。　

夏天，杭州四五点的天已大亮。天空不再是完全的黑暗，像是国画中的墨蓝色颜料，在清水的调和下，一点一点，很慢很慢地晕染开来。

“刷牙洗脸啦！刷牙洗脸啦！”伴随着敲盆声响，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妇站在街道的一边。她身侧的长桌上，摆满了洗漱用品。桌旁，还有两个大盆，一个放满了清水，另一个，则是空的，专门准备用来盛污水。就在那个空着的大盆旁，已经有一个女人，蹲在那里刷牙。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多的人向她那里走去，或站或蹲，开始洗漱。来往的人或是起早来提货的顾客或是早起赶来上班的“穿版模特”，他们在这一简陋的地方草草完成了在家中来不及完成的洗漱，便开始了他们在四季青的行程。

这就是杭州四季青服装场清晨四五点的样子。

有人开始推着装满食物的篮子在各家店铺门口叫卖早餐。萍萍的一个同事叫住了那人，给大家买好早饭。萍萍说：“最忙的时候有一次，我们在将近下午一点才吃上早餐。”因为批发市场要赶早，这些成为穿版模特的姑娘们便要适应不同于常人的作息。凌晨三四点，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她们却要起床工作。晚上七八点，很多人都还在外面聚会玩乐，而她们却已经必须要上床睡觉了。

蔡夏萍因为工作要早起，而且这边无物质水平高。她和小姐妹们一起合租在四季青附近，离上班只需要5分钟的路程。“旺季是在冬天，冬天比较早，三点半上班。夏天属于淡季，现在我们市场大部分四点半上班。我差不多三点半起来，化个妆就过去。”她说。作为穿版模特的蔡夏萍，她一天工作开始的时间就是每天的凌晨四点半。“刚开始不太习惯，毕竟要那么早起床，那时候就老是迟到。不过后来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她回忆起了刚进入这个行业时的不适应。

所有的店铺都挤在四季青那一栋封闭的楼里，“穿版模特”大多是20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她们一天要在小台子上站10多小时。“一天基本上都要站着，早上六点、九点、十点这几个时间段是最忙的时候，人流量比较多，也是我们最累的时候。中午两点左右要是没人了就可以休息下。”

久了，也让她们有了一些职业病。“除了长时间站立对身体有伤害外，我们在这里整日晒不到太阳，抵抗力就会有所下降，也就比较容易生病。”她说。

“穿版模特”1分钟就要换10多套衣服。就是这样的一个台子，每年能“站”出千万级的生意。一个“穿版模特”的月薪在一至两万元不等，一些实力差些的小店，会请店内的销售姑娘客串“穿版模特”。“待遇和你平时做的成正比，每个人工资都不一样，低的也有4-5千，高的2-3万也有。”蔡夏萍说。

蔡夏萍从小就喜欢服装这行业，读书的时候就想拥有一家自己的店。学美术专业的她毕业后就直接来到了父亲朋友在四季青的店。从作穿版模特开始积累经验，想在将来独立开一家自己的店铺。“不可能替人打工一辈子，趁年轻多出闯闯。大家都肯定想多赚个钱，自己当老板啊。最主要自己挺爱这个行业，也挺适合自己的。”

穿版模特这一职业的工作方式也常会引起外界的误解，蔡夏萍的家人对她从事的职业倒是有开明的态度。“这边基本女生多，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这行业就这样你在这里习惯了就好了。”

 “其实接触进去都差不多，没什么难不难的，不会就去学，做的不好就加倍努力，终会变成你想要的。”

蔡夏萍也许是幸运的。她来到四季青不仅仅只是为了谋生，她还希望这里是能够帮助她实现梦想的地方。她如同在城市中每个打拼的人那样，寻找在这个城市下的一份小小认同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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